一边跑,一边摸索着打开沿路墙壁上的灯的开关。她跑上狭窄的楼梯,来到到内莉和帕金斯共用的房间。这座老房子里的灯,一批批的亮起来,灯光从这座老房子的窗户透出来,整栋房子通亮通亮的。
帕金斯夫妇房间的门就在那里,内莉就在那里,内莉会给她安全感,让她摆脱这一路过来的恐惧。
就在她刚刚跑到门口时,铃声停住了。她轻轻的敲了敲门,门里没有人回应。她在门口站着,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人回应。内莉一定在里面,内莉睡得很轻的,内莉一定会听见的……
她再次敲起了门,用更大的力,声音也更大了。然而这次,她注意到门是微微开着的。她犹豫着,慢慢地,慢慢地,推开了门……
一束光随着门的打开从走廊穿过门照了进去,光亮一点点变宽,最后落在床脚,落到床上……那张床上空荡荡的……那是张整洁的、平整的、没人睡过的空床!内莉不见了!帕金斯也不见了!
床……
时钟……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廉价的闹钟。这是一个涂漆的铁皮闹钟,它的铃声是尖锐刺耳的,可能还走了音,它的嘀嗒声也会很刺耳……但是,现在,它没有声音。
她甚至还没看就已经猜到了将会看到什么。是的,两根黑色的指针,长的一根指在十二,短的一根指在三。那个廉价的闹钟正好停在三点。但,这,不可能,就在刚才,就在刚才她到门口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了那闹铃还在响着,就在那个时候闹钟还在走着。
她拿起闹钟,仔细地又看了看。闹钟的闹铃功能是设置在有效的状态上,时间设定是设定在了六点。那么,她刚才听到的铃声不是来自这个闹钟!
她暂时忘记了恐惧,开始搜索整个房间。但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时钟,只有这只停在三点的闹钟。
就在这时,闹钟的铃声又一次、再一次的响起,完全相同的铃声……无情的、持续的、连绵不绝的铃声。但这次,它又是从远处传来。
铃声来自亚历克斯姨妈的房间!
亚历克斯姨妈是不可能离开的。自从十五年前瘫痪把她束缚在轮椅上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亚历克斯姨妈会知道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有闹铃。
她飞奔下狭窄的楼梯,穿过宽敞的走廊,经过那座老座钟,再登上宽阔的楼梯,沿着走廊,来到亚历克斯姨妈的房间。沿路的灯都亮了起来。当她跑到房间门口时,铃声又停了。
但是,亚历克斯姨妈房间的门大开着。
亚历克斯姨妈应该几个小时前就躺回到床上了,现在究竟是几点,她怎么还坐在椅子上。在对着门靠着窗的椅子上,就坐着亚历克斯姨妈,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在她的眼睛上反射着大厅的灯光,那是奇异的、超自然的光芒,绿莹莹的,就像猫的眼睛。
霍利站在门口,愣愣的站着,站了好一会儿,她的手紧紧地扶着门框。老太太还是一动没动。
女孩的脚步慢慢地贴着地面挪动,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窗户是开着的,一股冰冷的寒风吹了进来,冰冷扫过整个房间。亚历克斯姨妈就坐在那扇打开的窗户前……
女孩竟然一时忘记了恐惧,一步冲向老太太,一把抓起她的手。
那只手冰冰凉的,硬得像块冰。亚历克斯姨妈已经意识不到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了。
亚历克斯姨妈死了,死得和挂在窗沿下的冰柱一样僵硬。她干瘦的胸前,覆盖着一块僵硬的苍白的丝绒被,上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那是两个张开的口子,不大,但却异常深邃,在旁边,看上去像是个把手。她惊恐地抓了一下。那真的是个把手,是一把刀的把手,从那块苍白的丝绒被中突出来。
房间开始在她眼前旋转。她感觉自己渐渐沉入了某种未知的黑暗,就跟梦中的那种黑暗一样,一样的压迫。
正当所有的意识像退潮般离她而去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
时钟。亚历克斯姨妈有座小巧的时钟。这座钟总是被放在小小的玻璃钟罩里面。时钟的上方有个小轮子,总是昼夜不停地来回旋转。
但,现在,它不转了。精致的镀金指针停在了三点的位置。她看见了,记住了,用最后一丝意识记住了,就在这丝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
最后,她慢慢地溶解在弥漫而来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