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都断了,就这么着吧。
朱厚熜与陆斌呈现出两面截然不同的反应,陆斌不同意,朱厚熜同意。
不同意的在于,两人家里侄子,侄孙还在,以后总得给人有个烧香的地方吧?
同意的在于,俩老农心愿,其实真的很卑微,侍奉一辈子农田的农人,最终愿望竟然是想摸一摸不属于自己的田地,这样的愿望都不达成,还是人吗?
都有正当理由,但也都认为自己的理由不够有理有据。
他们争执了很久,非常惹人发笑的地方在于,他们都试图去说服对方,说服对方理解自己。
但,往往是互相之间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动摇了,开始选择自己的想法时,或者是陆斌,或者是朱厚熜,自己就将自己的想法给否定掉,又干脆直接跳到对方的角度来否定自己。
他们俩吵了大概有半个多月,吵架过程中,两位老农人中的一位,永远闭上了眼睛。
也不争也不吵,一个将从中老年步入老年的农人,静静躺在家里,就这么去世了。
直到第三日的时候,他才被其他或忙碌,或不忙碌的人发现,第一个发现的是吴婶,因为村里那片山田要开耕播种,她怕村里年轻一些的出了漏子,特意找来询问事宜,这才发现,脸贴着脸,住对门的两个老人,已经走了一个。
也不是笑着走的,也不是痛苦着走的,就是普普通通,在孤寂中离开,脸上一丝一毫表情也没有,蜷曲着身子,背抵着墙,被褥盖在身上,不冷却也是冷的。
另外一个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迟早会发生,并没有说什么话。
只是在房间里面不出来,多一句话也不讲了,也不去理会任何人,有人偶尔通过竹窗台一角看见了,却只能见到他坐在晚辈孝敬的躺椅上,也不摇晃,只是也佝偻着,蜷缩着,被褥同样盖在身上。
叫人见着的感觉与那去世的老者相同,不冷却也是冷的。
陆斌与朱厚熜赶到的时候,见着的这一幕,与其他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但,这一幕令他两人的意见达成了统一,人死不为大,将死的人才为大。
一位躺着的老农,一位将要躺下的老农,就这样带着去往他们心心念念的良田。
赵姓,不知名的那老人等到了他最后想要见着的一幕,郁郁葱葱的田野里,有耕牛,有水沟,有爬犁在一边靠着,有麦子在抽青梗。
他最后站在土壤中,轻轻呼吸着土层之下,带着湿润气的腥味。
“陆斌小哥儿,朱厚熜小哥儿,以后可不能有俺这样的人咧!”
“......我努力。”
“......我保证。”
“老汉俺就先走咧.....婆娘喂......伢子喂......”
不久之后,凑近农田的地方多了两处坟包。
可能在不久之后,这两处土堆,也不会有人记得,也会消失不见。
青山处处埋尸骨,总是新坟堆旧坟。
陆斌看着新翻的土包,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塞满了声音。
他着实是有些累了,最近一段时间,他忙了很多事情,上辈子那段不断往身体注入咖啡因的日子,也没有现在这样让他感觉疲惫。
他坚持了一会儿,在回程的马车上又嘱托了一些事情给朱厚熜,比如有条件之后,房屋修缮问题,比如工坊中,必须大量置办流水线生产法的问题,比如春耕不能耽误的问题,林林总总也说了一大堆。
起先叫陆芸娘记录着,可到了后来,他也分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了。
稀里糊涂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讲了什么。
是的,陆斌到达这个时空之后,久违的第一次生病了,额头滚烫,几乎能烧水。
这把朱厚熜吓得够呛,陆斌陷入昏迷的那一刻起,他就跟个小狮子一样,把陆斌死命搂在怀中,除却莫戈之外,任谁也不允许触碰。
这包括一直与他走的比较近的赵月姑,陆香儿,以及一直贴在陆斌身边的陆芸娘,陆担等人。
他心里也知道,其实靠近的伙伴们没有恶意,但他有点儿害怕。
害怕松口气的功夫,害怕别人牵过手的功夫,害怕转过神的功夫......
这个时代的人太过脆弱, 风寒,伤风感冒,甚至吹片刻冷风,都可能会要人性命,而往往,最好的医生也解决不了最简单的病灶。
一股子暴虐的情绪控制不住在他小小的身躯之中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