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样没来由的怒火,但这让他看什么都像是敌人。
这种情绪在面对一个个来到自己院子中,自称高明或被称高明的医生杵在那儿,施行一个又一个药方,尤其是有人想要用针扎的时候,怒火到达了顶点。
他只吐了一言,便叫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治不好,就去死!”
他更不待给人以回言的机会,冷然抚摸自己兄弟额头的同时,再言一句叫人噤若寒蝉的话来“不治的,也去死!”
看着已经有些发抖的医者们,他再度克制自己的情绪,终究没有忍心吐出第三句话:他死,你们阖家去死!
好在,陆斌只是劳累以及染上些许风寒,才发的高烧。
因种种原因,许多人都得过这样的病,大部分人都是扛过来的。
不过宝衣局成长过的人则不一样,陆斌曾亲自示范过救急的办法,比如冬天布袋子装河冰,夏天打阴凉处深井水泡毛巾,把脑壳子先凉一凉,再辅以盐水糖水生灌入肚子里,这样一套做完,无论如何,人也不会有事。
这个法子陆斌用过数回,无论赵家村,流民当中,还是宝衣局上下,没有任何孩童因为这个而没了,所以很有一段时间内,陆斌也被许多人称呼为小先生。
莫戈也晓得这个法子,而且,对于陆斌现在的状态他也能理解。
这就跟自己大概三四年前的时候,因为练体魄练太狠了之后的状况非常类似。
于是一番施为之后,朱厚熜就见到了一个呼吸渐趋平稳,手指头轻轻颤动的陆斌。
这孙子还得挨揍,娘的!
终于放回一颗心的朱厚熜如此想到。
“啊娘,阿娘。”
算了,还是先叫这小子去软弱一会儿吧。
这个时间,就算通风报信的人是半个时辰之前出发,范母也已经快到了。
朱厚熜叹了口气,准备让过身子。
熟料,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袍子。
“怎么能连烧纸的地方都不给人留呢?你们俩咋想的?”
“我不知道啊,我努力做就是了,你们俩到时多活一段时间不行吗?”
“没杀,我没造孽,他们都不冤枉,都不冤枉!”
“你公孙勤该死,他们也该死!你们这些该死的地主!”
“爹啊,你要把儿逼成什么样啊,你怎么能剁人手指头呢?”
“我不能成为我爹这样的人,我不能成为我爹这样的人!”
“嘿!周老头儿,你回来了......”
“周老头儿,周清,师父!我不哭了,我不演戏了,你回来啊!不能去考啊!”
“莫戈,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是不是不该跟我哥哥一块出来?”
“我没想害你娘,真的,我没这么想。”
......
“我不想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这不是人待的地方!”
朱厚熜捏了捏拳头,他不知道陆斌讲的家在哪儿,他只是凭借一股感觉知道,这个家,他不是王府小院,也不是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