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洗澡总是要快一些,即使有心拖延,也拖不了多久。
凌越换上驿丞着人准备的干净中衣,从屏风后转出去,便见自己那还不太熟悉的妻子仍好好端坐在烛火前,明净的脸上泰然自若,看不出半点不安。
就和半个时辰前,瞧见那一林惨烈的人马尸首时一样,仿佛早已看惯了似的。
他微微狭眸,想起方才崔耀卿离开前提醒他的话,“夫人今夜处变,不似平常贵女。”
他当时回答,是人是鬼,我自会查清。
这会儿看来,即使是鬼,倒也是个神清骨秀,霞姿月韵的鬼。
可惜,美色对他无效。
“夫人,想好了?”凌越悠悠向她走近两步。
“我实在不知将军要我想什么?”
栖循站起身望向他,这才发现凌越沐浴后,中衣系得随意,衣襟里露出了一大片肌理分明的强健胸膛,她错开眼,面上带着些无辜,“该解释的在刚遇到将军时,我都已经解释过了。”
“是吗?”凌越低笑一声,不疾不徐地道,“我进来前,已问过长右,逃出大觉寺后,你目标明确地指点他穿过了两片荒林,还拐了七八道弯,才跑上了往河东那条土路。”
“虽说其他易行的路可能有埋伏,但同样也有机会求援,而你选的这条路,却不仅难,且要再跑出三十里才有第一个军所,这一把未免赌得太大了,怎么倒更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在那儿?”
这番分析正精准地抓到了栖循那解释里的漏洞,可那又如何?
栖循眼波轻转,她刚刚已想好了,凌越怀疑再多,都无一实证,只要她自己抵死不认,他难不成还能把自己这正室夫人就地正法不成?先糊弄过去,以后有的是办法叫他信自己。
她声音忽而低柔了些:“其实也确实算是知道将军在那儿。”
凌越微讶:“哦?”
栖循抬睫,一双眸子如含着碎光:“当时我虽极为惊慌,可冥冥之中,心里却好像有个声音在牵引着我往将军的方向走,这兴许就是我和将军的因缘,只有夫妻才能这般心灵相通?”
“……”
还真说上鬼话了。凌越一时无言,先前见她思绪明晰,颇有才智的样子,没想到答不上来,竟会直接耍起无赖。
他不再纠结于此,转而又问:“那么夫人过去这么多年一直缠绵病榻,连屋子都甚少出,如何竟突然会骑马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骑得还挺不错。”
“是我特意学的,”栖循依旧面不改色,“我心悦将军已久,自从赐婚之后,心中更是极为欣喜,可又想到将军乃骏马上的魁伟男儿,我若不会骑马,岂不是会叫将军看不上?所以才特意撑着病体在成亲前学会的。”
心悦他?凌越挑了挑眉,京中爱慕自己的女子确实很多,但眼前这个真的嫁给自己的……他又打量她一眼,忽然欺身上前:“我竟不知夫人对我用情至深,但不知这病体究竟是什么病?怎么时好时坏,如此随意?”
另一个人的气息骤然靠近,栖循不由跟着后退了一步,她不惧凌越身上的气势,但也不习惯和男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此亲密:
“将军何必这般怀疑我?两个时辰前可是你亲手救了我,若是我要害你,又怎会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语速微不可察得快了些,凌越一直仔细注意着她的反应,这点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立刻便趁势又逼近一步,馆驿最宽敞的客房也没多大,这一下就将人挤到了身后的床架子上,他右手捏起了她的下颌,压低清醇好听的声音,将话挑明了:
“我听说赐婚前,陛下曾特意召见叶侯爷,怎知不是陛下许诺了叶家什么,才让你宁愿以命来换?你我已是夫妻,你若现在据实相告,我自会保你叶家平安,将来亦可许你尊荣。”
栖循心里再明白不过这是他的试探,恩威并施的试探,可凌越突然靠得如此之近,高峻的身形几乎压到了她,轻拂在颊侧的气息熟悉又陌生,男人宽阔胸膛似乎都散发着灼热,让她一时几乎屛住了呼吸。
“我……”
“嗯?如何?”
凌越又欺近一些,低头看着人的眸光浓酽幽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栖循。
呼吸相闻,栖循只觉那被结实的腰腹轻轻贴住的一侧,好似烫了起来,不知怎么,她忽地想起了方才在屏风上看到的那可怕的东西。
一瞬间,大婚那夜,在自己身上驰骋了半宿的精悍身形和喷洒在耳边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