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孟乘的脸,是个很英俊的小伙子了,眼睛漆黑,深处却燃烧着生命力顽强的火光。
眼睛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只是太悲哀了,蒙住了心里的光。
陈夕看着这个跟自己因果颇深的活人,感受着他心里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身受相同。
这滋味,难熬极了。
孟乘知道自己没有流泪,但是陈夕盯着他说这句话,让他觉得狼狈仓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干涩的,没有泪水。他不会哭的,他不应当哭,他不配。孟乘的脊背佝偻了起来,好像是瑟缩的被人打怕了的野狗。
陈夕只是看着他,却无能为力。他虽然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却不能替谁走出来。
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被孟乘吸引了,只留着一些注意力时刻注意着林跃。
孙菲发现了这个事实,她仔细的回忆也有了成果,她看着孟乘,突然说:“孟乘,你是那个歌手孟乘?”
她狐疑地眯起了眼。来干什么的?
陈夕一听有些惊讶,没想到孟乘会选择歌手这个职业。他看着孟乘,形象好,气质佳。
多年前声音条件似乎也还不错。这不是不可能的事。陈夕笑了一下。能顺当的继续生活,很不错了。
孟乘看了一眼孙菲。
他的眼神里有隐约的怨恨。
他早就认出了孙菲。他对声音敏感,孙菲频频说话,早就让他回忆起了当年逼得他慌不择路的尖叫声。就是这个人,没错。
他和她,都是凶手。他刺了陈夕一刀,而孙菲冷漠的看着陈夕鲜血流干失血而死。
这个人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敢在陈夕的面前这么坦然自若。
她是欺负陈夕人好吗?
孟乘心里的绝望几乎化成了毒液,快把自己给毒死了,也想把其他人拉进深渊。
只是孟乘再陈夕面前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必说话,他心里的哭声和绝望的喊叫,陈夕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陈夕终于忍不住叹气。
他不喜欢用“还是个孩子”为罪犯开脱,可孟乘当年也不过十六岁,走投无路,从家里跑出来,只是想要一口饭吃。
他当时慌了神,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年少时的错误,他已经不想追究了。更何况他总是听着孟乘的哭声传到耳边,他知道,他是真的很痛苦,他真切地为陈夕感到悲痛。
孟乘的心里的绝望好像一座山,快要把自己压死了。
陈夕从来不想毁掉别人。
孙菲已经因为他的事陷入了深深的偏执,以前供奉他的林跃现在也似乎躲着他。
陈夕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突然觉得有种深沉的倦怠。
他已经死了,可是他的死,却不代表着别人的解脱。相反,他死的那一天,成了他们走进人间地狱的日子。
孙菲表现得最理智,可是她早就疯了。
孙菲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孟乘:“我看你有些眼熟。”
孟乘心里冷笑。你是我的帮凶啊,怎么能不眼熟呢?可是他不愿意在陈夕面前失态,也说不出话。
陈夕叹了口气:“孙菲。”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孙菲一瞬间眼睛发亮,盯着陈夕,把什么眼熟什么记忆都抛到脑后了。
孙菲殷切地看着陈夕,期待着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
陈夕说:“他是我的朋友。”
于是他又听见了孟乘嗷嗷的哭声。
陈夕束手无策,叹了口气。
那些东西不需要再翻开了。活人就继续生活吧,他自己已经放下了。
孙菲就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陈夕看了一眼林跃,她始终不说话。
陈夕眼睫颤动,低声说:“谢谢你,林跃。”
他想离开了。
他说:“都放下吧,我已经死了。”
水面摇动,蜡烛熄灭了。
陈夕站在鬼市里,看着天上漆黑翻涌的颜色。
林跃大概是真的不需要他,他只是想的太多了。
林跃回到了家。
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脸蒙起来。
她怎么敢这么做,每天对陈夕啰啰嗦嗦。
真的见到陈夕之后,她甚至不敢吭声。
她怎么敢妄想?越珍爱,越不敢触碰。想想做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