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呼喊:“有请姑苏佳人、嫣微居的濯青姑娘压轴登台——”
话音一起,慕容一怔:姑苏不是退出花会了么,为何又压轴登场?况且濯青呕吐不止,如何登台?
众人等了一晚,就是在等压轴登台这位,因为能压轴登台的,绝不简单,况且还是来自“人间天堂”的姑苏。
两名婢女走上花台,缓缓拉起一方丈余高的薄纱屏风,将花台一分为二,分为前台和后台,然后又有两名婢女抬来一方矮桌置于后台,又有一名婢女捧来一张小竹席,铺在桌后。小竹席很素朴,但边缘有一圈精巧纤美的针绣,相当精致。
婢女布置好一切,乃退下花台。然后一个窈窕身影从帐幕转出,微移纤步,踏上花台,那一步一印之间如弱柳扶风,自有一段婉转风流之韵,单这几步纤微步姿已价值千金。
她盈盈立于薄纱之后,身穿一身素淡清罗裳,头结轻缨步摇髻,脚著秀花棉鞋。因薄纱遮隔,看不清容颜,但依稀可见,螓首蛾眉,素手纤纤,双肩如削,腰如约素,芳容玉貌,窈窕清幽。
她身姿已经够美的了,现在这薄纱一隔,更有一种“纡余委曲,若不可测”之美,仿若“水中月,镜中花”,那种朦胧蕴藉更使人生出无限遐想。
众人定了眼,恨不得把眼珠挖下来伸入薄纱,却又如何舍得破坏如此清妙韵致?
楚枫、慕容愕住了,虽然隔着一层薄纱,两人仍然一眼认出,她根本不是濯青,而是苏清微。
纹儿、柳叶也认出来了,“啊”的失声惊呼!
慕容低声对柳叶道:“即刻叫花夫人来!”
很快,花夫人急步而至,刚要躬身,慕容低声喝问:“苏姑娘为何会在台上,怎么回事?”
花夫人一惊:“这不是少主的主意么?”
“我?”
“苏姑娘忽至嫣微之舟,说少主默许她代替濯青参选花魁。难道……”
慕容明白了,示意花夫人退去。
纹儿急了,道:“少主,小姐她……”
慕容道:“放心,我自有主张。”
台上,苏清微向众人微微欠身,道:“小女子濯青,既无西子之貌,亦无飞燕之姿,有幸压轴登临,深感羞颜。”说完又微微欠了欠身。
众人一听这声音,莺然清婉,若涓涓细流,再看言辞举止,落落大方,分明有大家风范,而且自然流露,绝非修习所得,这对于青楼女子实属罕见。
二王子夷矫就坐在赵冲旁边,瞄着苏清微身影,总觉似曾见过,再一听声音,登时认出:“是她?”
苏清微继续道:“濯青本欲为诸君献舞一曲,然公孙剑舞在前,濯青亦不敢献丑,恰巧濯青近日习得一手针绣,若诸君不嫌,濯青且刺绣一幅素绢,以应秦淮之景。”
众人一听,大感惊诧,历来花会佳人要么献歌要么献舞,偶尔也有书画的,但从未有表演针绣的,顿感新奇。
苏清微退身至矮桌后,盘腿坐在小竹席处。矮桌已经铺好一方长绢,旁边放着五色花线及绣针。原来这矮桌乃是一方绣架。苏清微纤指捻起,第一个动作便是劈线。
所谓“劈线”,就是将一根花线劈分成二根、四根,八根……分得越多,丝线越细,针绣亦越细腻。一般绣工能将花线劈分为八,高超者可劈十六,真正的刺绣大家可劈三十二。
只见苏清微捻起一根花线,拇指和食指捻住线头,另一只手捻线往外一勒,然后纤纤小指望绣线一挑,精妙无比,绣线即被一分为二,再捻线一勒,小指连挑两下,二分为四……如此这般,苏清微竟将花线劈成六十四根丝线,且每根丝线均匀如一,单是这小指“劈线”之动作已让人叹为观止。
劈线完毕,苏清微右手捻针,左手引线,轻轻穿过针孔,这一下引线穿针又是韵味无穷。接下来便是落针刺绣,反反复复的起针和落针,很简单的动作,却藏着细致入微的变化,或直或缠,或接或切,或勾或引,或扎或刻,优雅而纤妙的穿引,仿佛一针一线都被赋予了灵韵。
众人屏住呼吸,看得如痴如醉,如临妙境。很难想像,如此简单的动作会有如此精微的变化,会有如此动人的韵致。如果说公孙大娘独得剑舞之神韵,那么苏清微可谓独得落针之神秀。
未知多久,苏清微停住了落针,但众人仍然沉浸在那一穿一引的美妙之中,神思难离。
苏清微轻启皓齿:“濯青拙针绢绣,请诸君过目。”
便有两名婢女步上,卷起长绢,转至前台,向众人徐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