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来,君临重复着一句一句的问话,很少有人会与他多说什么。听得老妪几分关切的语气,他不由多问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老人也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拉着君临走进了屋子。
土屋之内灯火不亮,供着一人灵台。君临明了那为何物,攥紧了手中的画像注视前方。
然而,让他有些不明的是,那灵台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也不知道被荒废了多久。
仿佛看出了君临的疑惑,老人慢慢走上来道:
“老头子走了十年,临终的时候啊,就不停的嘱托我这个老婆子。说什么不用给他守什么灵位。”
“这是何故?”君临问道,老妪回忆往事,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
“以前身子好的时候,他总是说要待我去这区那看看。却因为操持家里的事情一次次的耽搁。到最后,我们最远也不过去了几个临近的县城走动过。”
“所以他去之前,拉着老婆子我的手,非说让我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看。那时候我哪里肯这般做…要知道,家里那个不孝儿早已经断了关系,我要走了,他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可是…”
“可是老太爷一直坚持?”
“嗯…他那交代后事的样子,比那些贵族老爷还要郑重。说如果我不拿着他送的玉镯子去以前他说过要待我去的地方,便是死后也难以安心…”
“所以婆婆还是去了…”君临若有所动,不知为何低下了头。
“是啊…去了…”老妪缓缓点头道:“这一去,便是十年,我一把老骨头走遍了以前想看的许多的地方,一直到有些想家就回来了…”
“那时候啊,每年清明我都朝着家的方向拜一拜,给老头子敬酒。后来身上盘缠不多的时候,干脆连镯子也当掉了…”
老人回忆浓处,明明伤心之事,却颇有些释怀的笑着。
君临只觉得鼻子有些酸楚,却有忍不住道:
“您说的那镯子,当是您和老爷子定情之物…”
“我知道年轻人你想说的…老婆子当年也如此想过,可后来想明白了…”
“物也好,灵堂也罢…老头子和我之间有情,其实这些便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到最后一刻,心里也不过是念着我过得好,能不像他去时那般留满了遗憾。”
“所以老婆子我就这般做了,这重新给他添些香烛说说话,他必然也是开心的。”
“至于他要是有一点不满,等老婆子也到地里的那天,再吵一架也挺好的…”
老妪微微摇头,拍了拍君临的肩膀。后者怔怔看着面前堆积灰尘,结满了蛛网的灵台,复而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像。
画中女子,依旧笑得宁静。那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画面。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厮人就在他的身后默默凝视。
可君临不敢回头去看,脑海中满是方才老人说过的话。这世间际遇或者万千差别,可有些道理却是互通。
哪怕情深缘浅是个没道理的事,可至少他明白小七曾想让他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孩子啊…有些事情执着不如放下。生死离别,都是人生常事…其实放在心中,也是一辈子延续…”
“更何况,少侠还这般的年轻…想来世间还应当有值得你去陪伴的东西。”
“放在心中,也是延续?”
君临喃喃重复着老妇人的话,又归于良久的沉默。年久失修的房门在风中折腾着声音,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乞丐站在屋中,神色不断的变换。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面前香烛点亮燃烧,随后转身看了看天色。
一股浑浑噩噩之感,从他身边缓缓的散去。老妇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玄妙,却笑得很是欣慰。
“老人家,既然晚辈收了一饭之恩,就让我帮您把这里打理一番。也算是做个回报。”
“这样也好…”老人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君临也不再多言,身躯化成数不清的影子,不出片刻便让一切焕然一新。
这等超乎寻常的手段,老太太看得惊异,却始终未曾失态。直到那灵台一干二净,窗外大雨倾盆,君临顺道已经在偏房洗浴了一番,一去蓬头垢面之相。
些许心结,似乎已解。老婆婆端详一阵,笑道:
“果然,年轻人你不是一般人物,不过看你眼中有急切之色,想必已经有事情要去办了…”
历经世事的老人眼光总能看到些许其他的东西,君临满含敬意的看了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