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边弯起一个自嘲般的弧度:“总归,母后已逝多年,除了你,又有谁能在皇城中算我真正的亲人?”
“若不是你,我也算是无亲无故,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还得谢谢你。”
“只是,若此世为乱世,你我身为布衣,逃至天涯海角,却是一样逃不过这倾天巨浪。”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所以,我其实很感激我拥有的一切权位,正因为有它们,我才有底气可以让你肆意而活。”
谢卿琬呆呆地听着他说这一切,说他那些隐蔽而又私密的心语。
她知道自己在皇兄心中很重要,却没有想到居然重要到了这个程度。
皇兄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谢卿琬的心突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与此同时,她亦感觉到了不能承担之重,一种隐隐的压力。
为她放弃身为帝国储君,天之骄子过去所有的一切。
她甚至都不敢想。
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突兀却又无法忽视的问题飘到了她的脑海中:这真的只是普通兄妹情的范畴吗?
谢卿琬被自己这般冒犯又离奇的想法吓了一跳,紧紧捂住胸口,试图平复心尖上那如嫩芽破土一般的奇异酥麻感,手指都在不住打着轻颤。
直到谢玦的声音从头顶轻轻飘落,落在她的身上,她才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他昳丽的脸颊。
“我走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似安抚般地捏了捏,微勾唇角,“等我回来。”
……
往后的几天里,谢卿琬一直没有睡好。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皇兄那日与她对话的情景来。
更是做了一个怪异荒诞的梦。
梦中的皇兄居然向她表白了。
吓得谢卿琬当场惊醒,醒时犹是睁大着眼,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掐紧自己的手,才确定,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坏了,怎么会梦到那样的内容,对她而言,真是比做了春梦还让人无法接受。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梦见的东西,或许是内心深处真实所想的东西,这让谢卿琬更加不能接受了。
一下子心烦意乱睡不着觉,干脆起身,赤着脚走到了窗台边,望着远方夜空中高悬的皎洁月亮,心思却不受控地飘远。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1)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是否也在和她看同一轮月呢。
这已是谢玦离开的第五天,谢卿琬不得不承认,她很想他。
而从身边人那得知的信源里,谢卿琬知晓,大晋与西羌的此前表面上的和平共处,虚以委蛇已然全部破裂,一场大战随时要一触即发。
而谢玦,正在最靠近前线的军队大本营中,虽左右护卫无数,但她还是忍不住忧心。
毕竟,前世一直如同梦魇般,纠缠在她的身上,从未真正散去。
与此同时,谢卿琬却不好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担忧上,因为她正在紧锣密鼓计划另一件事,此事刻不容缓,正是她如今的头等大事。
在今日白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抵达了百叶城。
初见到卫衢的时候,谢卿琬有些讶异,当对方说他是受皇兄所托,在百叶城中照应她的时候,她又陷入了怔愣中。
的确,卫衢身为南疆王世子,地位尊贵,从小又在军中长大,武力高强,足以应对她身边可能出现的危险。
但……这样一来,她如何好借机隐瞒甚至是跑路哇。
谢卿琬的原计划是在百叶城西边的山上,寻一处幽静僻远之所,隐居其上,闭门谢客,若是有实在推拒不了的人,她便卧于床榻之上,借口体寒养病,以厚重的锦被来掩盖身形。
可是这卫衢一来,她的计划凭空就出现了许多变数,毕竟,他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卫衢抵达百叶城的当日就来看望了谢卿琬,席间他便敏锐地发现了她尤爱食酸,次日便提来了一大袋酸梅饮。
一边递给她,一边还纳罕:“公主,从前怎没见过您喜欢吃这些酸掉牙的东西,我光是看着都不行了……嘶……”
谢卿琬一僵,心中有鬼没有回话,就连那酸梅饮也只是克制地喝了几口,没有放肆地大口喝。
此事也给她提了个醒,日常吃穿住行还是要更注意些,小心再小心,身边不定有哪个熟悉妊娠女子的,就识破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