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深夜静得凄然彷徨,能够听见雪花窸窸窣窣地落下,融入茫茫夜色。
英嬴安慰女儿睡下后,回到房间对昌平君抱怨道:“你何必说得那般伤人心,明知自己的女儿是那样在意大王的心意。”
昌平君道:“正是因为她眼里心里都是大王,才不能让她嫁给大王。否则将来全心全意想着大王,被拿捏得死死的,迟早着了道。”
英嬴失笑:“那我是不是也不该全心全意向着你。”
昌平君不觉注目,良久才牵过她的手道:“我们不一样,你我之间本就没有这些利用纠葛。母亲离世前也嘱咐过,不要让初宁嫁给大王。我们的女儿虽然聪明,但太过感情用事。何况,成蛟那一事,她与大王闹得那般厉害,终归是和从前不同了,还不如换个人重新开始。”
火炉里的炭默默燃烧偶尔发出一声哔啵的炸裂声。
初宁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蒙住自己,她努力安慰自己睡过去了就好了,到明天就好了,那时便可以找嬴政问个清楚,明明说了让自己放心,却又对父亲说与自己终是无缘。
可惜这样惊疑不定地过了一晚上,初宁便病倒了。她一向身体很好,是很少生病的,因而这一染风寒,便非常严重,接连几日都是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
三日后,初宁的热才退去,终于清醒过来,但当她知晓在自己生病期间,嬴政从未派人来探望后,她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待到只有初宁和紫莲两人在屋里时,初宁握着玉符小声问道:“紫莲,这几天大王真的没派人来过吗?”
紫莲为难地点点头:“不过蒙少将来过,他和蒙将军一起来的,向君上提亲。”
豆大的泪珠从初宁眼里接连滑落,紫莲一面帮她拭去泪水,一面安慰道:“王孙若不想想去魏国,蒙少将也是不错的。”
初宁抱着膝盖哽咽道:“父亲已经拒绝了吧。”
紫莲忙道:“君上只是因为老夫人才不想王孙嫁给大王,换了旁人,王孙多说说,君上总是会心软的。”
“还来得及吗?”
“当然,君上只是答应了魏王开始议亲,可是两国间行婚姻六礼,礼节繁琐冗长,最少也要数月的时间,中途有变也是常事啊。”
郁气冲上心头,初宁一把将手中玉符狠狠扔出去,悲愤道:“明明就知道不是定局,为什么他就放弃了呢?”
恰好熊睿走进来,他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玉符才没有砸到他身上。熊睿捡起刚好仍在脚下的玉符,笑道:“阿姊,这可是好东西,你不要就给我呀!别乱扔,摔坏了多可惜。”
紫莲急道:“公子你就少说几句吧。”
熊睿笑了笑,把玉符放进袖袋里,走到初宁床榻边坐下,劝道:“阿姊别再生气了,紫莲说得对,父亲只是不想阿姊嫁给大王,其他的都好说。”
初宁抹掉眼泪:“你去把大王请来。”
熊睿大惊失色:“我哪有这么大本事?我请不来的。”
初宁使劲把熊睿推开:“你快去!你必须把他给我找来!”
熊睿被初宁推到床下,知道他拗不过初宁,便道:“大王是不会来的。赵太后说只要大王立云容为后,她便还政,所以……。”
初宁难以置信,她勉强启齿:“所以他要立云容为王后了?”
熊睿支支吾吾:“虽然还没有明确下令,不过差不多是这样了。不然,蒙大哥也不会来提亲的。阿姊,蒙大哥…”
“出去。”初宁冷冷打断熊睿,侧身躺下,拉过被子蒙住自己,不再听外面的人说话。脑海里只浮着嬴政那句话:宁儿,我心中的王后只有你当得!
呵,果然只是心里的吗?
接下来的日子尤为平静,昌平君为了初宁早些养好身体,命她不能出府,安心在家里养病,其实是变相将她禁足。初宁已经懒得争论,在一天天重复简单地生活里,初宁觉出些不寻常的地方。以她对嬴政的了解,就算他真的背叛了承诺,抛弃了自己,他也不会这样躲着自己,他这样爱面子的一个人,一定会和自己和解,不会就这样让自己带着对他的恨意嫁去敌国,留下后患。
初宁握着那半块玉佩自言自语道:“起码把玉佩还我,现在这样算什么?”她既希望嬴政来见她,却也害怕他真的来把玉佩还给自己。她忽然想到了成蛟,若是他还在,一定会帮自己问清楚,或者是去把嬴政手里的玉佩给抢回来。
眼泪不觉滑入笑着的嘴唇,是从来没有过的咸和苦。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