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嬴政与齐夫人对坐笼纱淡月下,齐夫人低首娇俏道:“大王依如我心中旧时模样。”
“你见过寡人?”
齐夫人恣意抬眸,眉语目笑:“当年大王大婚时,父王派王兄来秦祝贺,我伴做王兄的寺人跟着他来观礼,那日一见大王,我便一直记在心上了。”
嬴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你竟这样大胆?!”
“大王觉得我这样胆大妄为了吗?”
嬴政想起多年前兰池宫的雪夜,初宁伴做寺人给自己送来红梅,便觉眼前美人轻颦浅笑无处不动人,伸手轻拂她的脸,柔声道:“这样很好。”
如初宁所料,齐夫人自入宫后便宠冠后宫,因为她的身份,也因为她甜美伶俐样的貌性格。齐夫人面子上是懂规矩知礼仪的公主,虽然骄纵些,但也没闹出什么乱子,其实也是个小孩子脾气,贪玩爱热闹,当真是和初宁以前一模一样。
两人便时常在一起打发时间,初宁也找回不少从前的乐趣,整日和珺姀一起带着众人投壶下棋好不自在。
一月后,王良人也诞下公主,赐名阴嫚。宫中多了两个孩子,比以前更加热闹,日子也越加充实温馨。
光阴宛转,转眼便到了秦王政十二年。
吕不韦自到洛阳,开头的时日还算安静,后来便又卷起风云,六国使者频繁出入吕府,邀请吕不韦出仕,齐王更是直接邀请吕不韦前往齐国为相。
嬴政得知消息,怒不可揭,连带着也冷落了齐夫人。
珺姀向初宁哭诉:“不知父王怎会如此糊涂,明知大王讨厌那吕不韦,还请他入齐为相,全然不为我考虑考虑!我已经给父王些信让他务必撤回王令。”
“你放心,吕不韦不会去齐国。大王知道你的这份心意,此事之后必不再迁怒于你。”
初宁看向窗外,机会终于来了,不亏自己等了这些年,就算吕不韦想要明哲保身,曾经树大招风,现在就算自断枝干,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别人也会忌惮他从前的风光。
珺姀又连连抱怨:“其实这事我也不爽,纵然是我父王,但齐国朝政上的事岂是我能左右的,明明就不关我的事,大王却对我生气!”
初宁忍不住笑道:“这话你怎么不对大王说,你就该也骂回去的,叫他拿你乱出气。”
珺姀是有些灰心的,原本她到了自己深爱的人身边,也得到他的喜欢,是很开心的,但这次的事情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得到的喜欢,好像是对方对于一件玩物的喜欢。她心理有太多伤感却也不敢告诉旁人,只得叹道:“我也想如此,但我与他终究不是寻常人家,怎能说出这样没规矩的话?”
初宁闻言心中也颇为动容,她是喜欢珺姀的活泼率直,因为那就像从前的自己,而今她说话做事也要顾大局拿分寸,不知不觉像变了个人。她不想珺姀被这些事情影响而丢失自己,因为她自己早已深陷其中。便劝解道:“有些事不能深究,否则只会伤了自己,能过得去就罢了,别想东想西的,自己高兴最要紧。花房又培育出了不少花朵,你去挑些回宫,赏花解忧。”
花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色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齐夫人走过花海,心中却生出异样的感觉,自己和这些供人欣赏的花朵又有什么分别?伤感之际见内侍运回一些凋败的兰花,更是怜惜不已,便上前问道:“怎么这些花都败得这么厉害?”
内侍回答:“回夫人,这些花是甘泉宫换回来的。”
“甘泉宫?”
侍女沐儿道:“是赵太后居住的地方。”
当年的事,齐夫人也有所耳闻,知道赵太后自那事之后就疯疯癫癫,淡出外人视线。自己入秦宫来,也只到华阳宫问安,差点忘记这一位。
齐夫人看着凋谢的兰花,心中起了怀疑,莫不是宫里人拜高踩低,看着赵太后失了大王的信任,便随意对待,连带着宫里的花也不好好照顾。仔细打量一番后,更是疑惑,花盆里泥土湿润粘腻,兰花喜湿,这花不该是被淹死的,难道这土有问题?
“这花为什么会死,泥土不好吗?可我看花房里其他花都开得不错,可见你们的手艺不低。”
内侍吓得忙不迭跪下:“小人们是用心侍奉花草,可是送到各宫以后,就是由各宫宫人照料,有些不懂花草习性,难免会出些问题。”
“甘泉宫的兰花多久换一回?”
“这......”内侍低头迟迟没有回答。
沐儿立即追问:“夫人问你话呢?”
“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