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莞齐这个样子,孟岐月便知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略一思忖,语气有几分迟疑:“那我与你说了,你切莫告诉表哥,是我告诉你的。”
“好。”
孟岐月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表哥的生母是吴贵人,但他一出生就被送到了皇后娘娘身边抚养,此事你是知道的。”
慕莞齐颔首:“不错,此事我知道。”
孟岐月准备说接下来的话时,先往周围瞅了一眼,见得四下无人,这才再次开口:
“当初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中宫之位不稳,便抱了表哥养在身边。对外的名义上,表哥也确实是正式过继给了皇后娘娘。就算来日,我是说假如,假如来日表哥登基,也不需要尊奉吴贵人为太后,因为从名义上,他们二人已无半分干系。”
听到这里,慕莞齐却是有些诧异了。
“不需要尊奉吴贵人?”
她不由得疑惑:“可我见得吴贵人的态度....”
当日吴贵人听说宜王妃的人选从完颜初换成自己,言辞那般激烈不满。她还以为凌舒止倘若有朝一日真能贵不可言,那么吴贵人作为生母,应也是与有荣焉的。
“问题就出在这。”
孟岐月语气有几分古怪:“皇后娘娘明明是过继,可是....可是并未把表哥记在她的名下。”
对上慕莞齐震惊的神色,孟岐月点点头:
“皇后此举大有深意,她当初膝下寂寞,为保地位稳固便强要了表哥在身边。却又不肯给他中宫嫡子的身份,不然若有朝一日皇后娘娘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岂非要被表哥占去中宫嫡长子的名头?”
“吴贵人正是咬死了这一点,觉得表哥既然并未记名,那便仍然是她的孩子,仍然该对她行生母之礼。可她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皇后娘娘又是身份,更别说此事的背后还有陛下的明言,就算表哥未正式记名,可阖宫上下,早已心照不宣视其为皇后之子,谁敢说他的生母是吴贵人?”
“吴贵人此举,除了让皇后娘娘更加厌恶她,连带着更加疏远表哥之外,实在是全无益处。可恨的是吴贵人日日觉得表哥攀了高枝,这才弃他而去,因此像这般给表哥添堵之事,她是极乐意做的。”
孟岐月说了这许多,慕莞齐听在耳中,渐渐品出其中关窍。
“所以....”
她缓缓的说道:“舒止虽然养在皇后娘娘身边二十余年,可在娘娘心中,却始终忌惮着他,忌惮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有一日会夺了属于她亲生儿子的荣宠。”
“而吴贵人,当日她被迫与舒止母子分离,也算是苦命人。他们本应同病相怜,可她却反倒怪起舒止,觉得他不孝不悌。”
“正是如此。”孟岐月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满是对皇后卸磨杀驴的不满,还有着对表哥的心疼与叹惋。
慕莞齐不说话了。
生母疏远,养母忌惮,凌舒止明明有两个母亲,却根本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一个眼红他的荣宠权势,而另一个,则是生怕他夺走了自己的荣宠权势。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她心神不宁的思索着,孟岐月已然再次开口,语气沉重:
“世人皆道宜王殿下风姿神秀,既得陛下宠眷,亦受皇后恩惠,是最好命的一个人。况且还有那样多才貌双全的闺秀求嫁,这一生当真是圆满。”
孟岐月的语气隐隐有着几分讽刺:
“可是莞齐,且不说表哥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受帝后青睐,可只论婚嫁一事——他根本不愿娶完颜初,只是被帝后逼得无奈,才不得已答应了与完颜初的婚约。”
慕莞**里想,其实凌舒止娶完颜初,倒并不是被帝后所逼。
不过若岐月知道内情,只怕心里会更加难受。
她的思绪微微恍惚,一时间竟失了语。
她从前本以为自己的夫君,位高权重,万人之上,该是一等一的风光荣耀。
如今方知那般人间疾苦,世态炎凉,是无论身处何等位置,都无法避开的。
从前只是一个陆府后院,就藏匿了无数腌臜。更遑论是皇宫深墙,诡谲云涌。
她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但她知道,凌舒止绝非如传言那般恣意快活。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他亦与她一样,是个千疮百孔缝缝补补的普通人罢了。
只是他从前总竭尽所能,想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