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我们带到了公司的顶层,率先迎面的便是海风,其次是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装正在给烧烤上油的中年男人。
“好久不见,快坐,快坐。”中年男人指了指右边船状般的桌子。
落位后,便是一番简洁的寒暄。在寒暄中男孩知道了,那个略胖的张姐和眼前的杜哥原来是一对夫妻,也是这场聚会的东道主。
风势渐微,一个身着牛仔衣的女生和一个身着长裙的女生各自端着木箱的一端走出,表情有些费劲。
“表弟,快去帮一下忙。”杜哥招呼着男孩。
男孩“嗯”了一声,便迅速起身。当他接过木箱时,发现确实有些沉重。他将木箱轻轻地放在了桌上,推测里面应该堆满了酒水。
“让一让,小心烫!”小米粒的妈妈将一大盆的龙虾倒在桌上。男孩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篇杂志,讲的是一些地方的渔民会在龙虾泛滥的季节,一起驾着小舟野游。他们会在户外烹饪收获的龙虾,随后便用贴满报纸的小舟充当桌子。
“这上面刻的是独立宣言吗?”男孩指着桌子。
weholdthesetruthstobeself-evident,thatallmenarecreatedequal……
张姐递给了男孩一双手套说:“厉害呀,表弟。这个桌子放了好多年了吧,也招待了不少客人了,不过认出来的还真没几个。”
“算我运气好吧,前几天偶然看到过。”虽然男孩的表情波澜不惊,不过内心却为这桌子颤动——承载自由的船只啊,必将度过这片苦海吧。
四处散落的虾壳,为后来的烧烤腾出了位置。鲜红的油渍沁入字里行间,人们划拳喝酒,高歌狂笑,不亦乐乎。唯独男孩默默吃着食物,显得格格不入。其实他很清楚蓉姐他们带他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意图,不就是为了把他们的人脉介绍给自己认识吗?部队里的军官,事业有成的老板,名声在外的医生……男孩环视着这些来参加聚会的面孔。这些都是他平时接触不到的人物,或许在聚会之外,在差异之中,他们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人情世故是关系社会的必修课,男孩属于是学的很好的差生。
因为不胜酒力,男孩躲入了杜哥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收藏室。里面有很多珍贵的文玩字画,以及摆放在角落的各式鱼竿。
沙发上坐着先前搬箱子的两个女孩,大致是初中生左右吧。在红木书桌旁有一个长形的玻璃展框,里面寄宿着一只清灵的小瓷碗。男孩看的入迷——浅碧深红,血滴大雪,俏粉酥风,皎白清香,小碗一转便是一整个年轮流过。
“坐吧。”长裙少女拿过一张椅子招呼男孩。
“谢谢。”男孩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继续观赏着那精美的瓷碗。内心不由感叹其工艺之高超,构思之巧妙。
过了良久男孩才缓缓坐下,其实他并不是什么古玩爱好者,也不是有什收藏癖,仅仅是因为这些作品的立意与美感让男孩共情。
海波泛起月光,地面一片狼藉。我们携着清风向着酒店走去,亦如先前,街道灯红酒绿。
“德布劳内一脚长传找到哈兰德……哈兰德头球破门。球进了!球进了!”
男孩在欢呼声中沉沉睡去。
在同一轮月亮下的另一地点。教学楼里传来“嗤嗤……嗤嗤”的声音,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推着四轮车前行,他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在昏暗的路灯下……
看着太阳从海平面徐徐升起,男孩关掉了电视机,坐在阳台上沉默不语。
在那一刻他思考了很多,亲人,爱人,功名利禄……它们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人的一生。假设一个人出生低微,并为此遭受数多苦难,那么他势必嫉恶如仇,不择手段。起初他渴望成功,却不想害人性命,但权与财的抉择不容更改,他终将被贪婪所奴役。后来他金砖玉瓦,白骨垒西风……
人生有许多活法,我们却没有许多选择。
局中人,局外客,谁清谁醒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