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灼目,白云几乎彻夜未眠,快到五更天时才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醒来后发现窦长安正坐在熄灭的篝火堆旁闭目养神,头顶那坨丸子发髻被他解开后恍如柳絮随风飘摇。
“醒了?”窦长安睁开了眼,重新扎起一团高翘的丸子发髻。
“我想了一夜,还是不回云梦泽了。”窦长安冷不丁地说道。
白云出奇地啊了一声。
“我与你做一桩准赚不赔买卖如何?”窦长安微微颌首说道:“也省得你往后逢人便嚷嚷着说我不厚道。”
白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大大方方地说道:“前辈有事大可直说,白云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倾尽全力。”
窦长安点了点头,极为难得地和颜悦色说道:“你随我去一处地方,我送你下江南,怎么样?”
“好。”白云爽快地答道,他向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那个脾性古怪的中年男人曾两次救下他,即便是要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万死不辞。
“事不宜迟,那走吧。”窦长安又板起脸率先起身。
白云很是好奇窦长安到底要带他去哪里?但见窦长安神色肃穆,一时间不好多发言语,只默默跟着窦长安一路走去。
走了约两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出了茂林,一泻千里的长江之水又声声不绝
窦长安走在前头,一改从前的话痨本色,一路上不言不语。
“前辈,我们要去哪?”白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去祭祀一位故人。”窦长安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平和地说道。
浪声跌宕起伏,卷入耳帘,长江两岸的地势变幻极快,恰才走出茂林,两岸又开始变得崎岖难行,从上游冲积下来的大小石块堆满了岸边,越往前走越是如此,地势又逐渐变成沟壑纵横,前方一座约莫十来丈的陡峭崖壁挡住了去路,窦长安视若无睹,扬起衣袖踏步飞燕,轻而易举地沿着悬崖峭壁飘上了崖顶,白云虽不如窦长安那般潇洒轻松,却也没有费多大的功夫就登上了崖顶。
登上了崖顶之后,白云才发现前方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悬崖断壁,峰芒合拢形成了一道道险峻山峡,零零散散的巨大碎石落在江面之上,将辽阔平坦的长江分割成了数块,横生无数暗涌。
窦长负手而立,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模样,驻足俯视高山低谷,一线眉头略微舒展,踏步如履云海霞蔚,从沟壑间扬长掠过,如此反复翻过了大大小小七八座高山低谷。
白云如影随形,窦长安终于在第八座的峡峰时停下了脚步,远处有袅袅炊烟。
眼前有一条铁索链桥,直通到另一座山头。
两人走过铁索桥,白云惊觉在铁索桥的另一侧山头,不再像适才掠过的山峰峡谷般断断续续,而是成片相连高低起伏的山峰,一条由石板砌成的山路小道,如同盘旋在群峰之间长蛇,贯通了这片相连的山脉,与髻霞山的盘龙古道大同小异。
人于山涧穿行,不时有雾气飘忽,远处的城镇忽隐忽现,好似隐没在云雾之中的世外桃源海市蜃楼。
走近那座若猛虎盘伏在山峰腰间的小镇,白云恍如隔世,小镇之后,是一座如同利剑入鞘般的峰峦拔地而起,山腰以上为漫天雾气缭绕,成了小镇中的一道独绝风光。
岩石凿成的城楼关卡是进入小镇的门户,城楼顶刻着衡山城三个大字,约莫是经年累月饱经风霜的缘故,褪去了原本的笔墨朱漆,使得整座小镇看起来也显得老旧不堪。
窦长安稍稍驻足,抬头望了眼衡山城三字,面无表情地大步入城。
白云的目光亦在衡山城三字上停留甚久,若有所思。
城内的景象,并非如远观那样险峻,更不是飞檐走壁依附在陡峭险崖上绝处逢生。
城中的道路颇为开阔,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大的本领,把整座险峻的峰峦生生地削去了一半,本高突奇兀的山势顿时如履平地,仿佛群山之中的一处山坳,这座建于山崖沟壑之间的城镇便是由此衍生开来。
窦长安有意无意放缓了脚步,待白云与他并肩而行,来到这处依山傍水风景甚好的衡山小城,他的心情似乎敞亮了不少,一如既往地主动打开话匣:“你可曾听过衡山城?”
人影稀疏的大街两人并肩同行,白云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没有听过。”
窦长安不再说话,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
窦长安领白云来到一家路边的茶寮,一张歪歪斜斜的宋记茶寮旗帜在风中潇潇。
茶寮生意冷清得很,窦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