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至此处,素袍公子有意无意地侧开脸,目光隐隐于房内游窜,却久久没有落点:“只是有一处疑惑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既然朝廷想让万象观取代髻霞山成为天下第一道庭,大可在明在暗勾起彼此的争锋,好等蚌鹤相争渔翁得利,却为何偏偏要从你这里下手呢?”
白云愁绪郁结,双手由始至终都搭在神荼的剑身上,他在飞来峰上闭门练剑,从未听闻原来髻霞山与朝廷之间,曾有过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明白当中的隐晦错综复杂难以缕清,且不说这些闲言闲语是真是假,白云根本就无力去穷根揭底,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取回冰魂魄,倘若一切真如龙浩天所言,朝廷与万象观珠联璧合,要摘去髻霞山天下第一道庭的帽子,定会不顾一切借用冰魂魄之力对付髻霞山,后果不堪设想。
龙浩天收敛神游无主的视线,与白云目光相对:“白云,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是髻霞弟子的?”
白云愣了一下,适才只顾着消化推敲,竟忘了这一层。
龙浩天没有故弄玄虚,哈哈一笑:“是窦前辈告诉我的。”
窗外水光潋滟,涛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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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素袍公子的授意下,帆船扬起所有风帆马力全开,也不顾江流湍急或是暗涌激荡,在江面上急行了三日。
来来往往的船只在江面留下翻腾荡漾的白涟,途人游客无不惊叹那艘若游龙过江的帆船。
少年手执一柄裹布长剑驻足船头,一语不发地望着前方,足足三日,两岸地势皆是一马平川开阔无垠的平原,沟壑丘陵寥寥无几,根本就没有什么万象山,倒是两岸连畴接陇金浪翻涌的景色美不胜收。
一叶知秋,是北方独一无二的味道,可对于南方而言,遍地金黄才是秋天的韵律,秋风拂江余波九万里,日照下江面节次鳞比,或许是迎面而来的秋风干涩剐目的缘故,白云微微眯起眼睛,待到平波百里才又重新睁开眼,他没有心思去欣赏沿岸的秀丽景色,一切都如此索然无味。
浪潮轻拍船身,白云闻得有人走出船头甲板,随之而来是淡淡的桂花酒气,不用猜便知是窦长安。
这位嗜酒如命自称曾入境洪荒的男人,手拎着两坛桂花酒,一屁股坐在船头的勾阑上,看得来往船只上的途客战战兢兢,生怕男人屁股一滑噗通地就跌入江中,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旅途乏闷凑一块看热闹的闲人,窦长安对此视若无睹,顺手将一坛自酿桂花抛入白云怀中,白云措手不及,急忙伸手揽入怀内。
窦长安老规矩先在地上洒上一通,再而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佳酿的,抹了抹嘴角,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怀中的酒坛,努嘴示意道:“如此诗情画意不喝上两口,岂不是大煞风情?”
老话说见过鬼的都怕黑,白云极力挤出一个笑意,摇头道:“不喝了,师父说得对,美酒虽好,可切莫要贪杯。”
说罢又喃喃道:“若不是我醉酒,紫檀木珠就不会被盗走了。”
“没劲。”窦长安嘀咕道,干脆在船头不足五寸宽的勾阑上躺了下来,一手枕于脑后,一手举着酒坛晃晃悠悠:“冰魂魄被盗走既已成事实,你在此郁郁寡欢亦无济于事,冰魂魄中封印的可是一头灭世恶蛟的,外人想强行借用冰魂魄之力,莫不是比登天揽月还难,说白了,除你之外任何人得到冰魂魄都与鸡肋无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青袍道士自报家门,说明万象观的心思不在你的佛珠上,约莫是想学那姜太公钓鱼,以佛珠为引钓一条大鱼。”
窦长安又补充道:“如果那青袍道士的心思真在冰魂魄上,那为何不连你也一同抓去?只要一条佛珠有何用处?再说了还有十余里路便到万象山,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
“只剩十余里路?”白云远远眺望江面,半疑半信地说道:“可为何到了如此近的距离,仍是看不见万象山?”
“万象山,万象万象,顾名思义气象万千,等到了万象山你自然就会明白。”窦长安高举酒坛,酒液若瀑布飞流哗哗地倒入口中。
此言一出,无疑是给白云吃了一颗定心丸,可白云眼中仍是阴晴不定,回想起那晚的情形,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人踏江而来,好似一道飘忽的鬼影,掠过滚滚长江旋即飘至眼前。
白云愈发心绪不宁,他在掠江而行又或是俯掠大段距离时,多半时候都是以内功大步掠过,并非真正踩水而行,而那个盗走冰魂魄的青袍道士居然能与窦长安一样脚踩江面,这需要极高的道行和境界,才能游刃有余地控制内力,多一分或少一分把控都会沉入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