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夜间,髻霞山上春风拂湖,漫山积雪尽墨。
昨天那场大雪实属强弩之末,为隆冬节气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李馨儿告诉白云,她把门前那只风铃收下来放好了,就收在桌子的抽屉里头,隆冬风大,吹得门窗呼呼响,半夜还时常能闻得如鹤鸣般的风啸声,她生怕风铃会被吹出毛病来,所以就将它收了起来。
在李馨儿离开后,白云在窗前重新挂上那串风铃,故而一大早便被门外的风铃声唤醒,一觉醒来白云习惯地往床边蹭了蹭,却发现空空如也,不见那抹毛茸茸的棕色,回过神后心底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落寂,就像往深不见底的崖畔丢下一颗石子,却久久得不到回响。
忽闻屋外有人轻轻拍门,白云捋顺了神思后起身开门,门外窜进了两道影子,一黑一白,如蝴蝶掠花,绕着白云团团踱步,白云由心一笑,对那一狼一猫的来意心照不宣,可不巧的是昨晚吃团圆饭时,木胜主动请缨代劳飞来峰首席厨子多几日,好让白云歇上一阵子。
白云抚过那大黑狼骇人的脑袋和那只白猫柔顺的后背,由心笑道:“走,带你们去厨房找好吃的。”
白云领着一黑一白走近厨房,却不见木胜的人影,而锅中还炖着一块色泽红润,酱香四溢的红烧肉,眼瞧着正是收汁的重要关头,白云一手抄起锅铲驾轻就熟地翻动肉块,一手往灶头添上火卵石把控火候,下山这段日子炉灶上的功夫一点都没落下,红烧肉的收汁步骤看似浅显易学,可实则是内藏着大学问的,肉汁收得操之过急,不仅会影响肉质口感,还会粘锅焦糊,而收汁太慢,又会使得肉质过老,色泽暗沉。
白云想起那回刚摸完火卵石回来,木胜呼天抢地要去茅厕的情形,猜想木胜这回约莫又是人有三急,所以才顾不上锅里的红烧肉。
一黑一白不敢进厨房,在窗边探出两只脑袋馋涎欲垂,舌头根子都快贴着窗沿了,白云左右张望,眼疾手快切出两块,习惯性扬起手,抛出两块红烧肉,一黑一白朝天张嘴咕咚吞下,可紧接着那一黑一白好像听见了什么风吹草动,旋即纷纷作鸟散,白云见此一幕稍稍失神。
果不其然,厨房外想起了脚步声,木胜满头大汗地匆匆赶回炉灶前,却见锅中那块大肥红烧肉已经被白云切成小块淋上酱汁装盘了,而每一块被切成拇指大小的红烧肉,色泽通透酱香浓厚,让人看上一眼便胃口大开。
大板牙木胜喜从天降,一把搂住白云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小师弟,没想到你好一阵子没碰锅勺,厨艺反倒还长进了不少啊,可是在山下拜会了哪位高人?”
经过了山下那座染缸的洗沐,白云为人处世都圆滑了些许,摇头笑道:“师兄见笑了,我这手厨艺师承何处,师兄还不清楚吗?”
木胜装出哭腔,直言不讳道:“师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白云仗义地拍了拍胸口说道:“飞来峰首席大厨子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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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飞来峰白云也没干闲着歇息,在吃过了午饭后,白云便提着裹布神荼前往揽月亭,但形单只影行过林荫树海,难免会让他记起从前在飞来峰上与小怪一同走过的点点滴滴,白云竭力安慰自己,小怪生而入弦体魄异于常人,绝不会就此魂断襄阳城郊,约莫只是贪玩在山下流连晃荡舍不得回来罢了。
穿过林荫,那座孤零零的八角亭正如孤零零的他。
昨夜那场大雪在半夜戛然而止,而一觉醒来后满山的积雪几乎笑容殆尽,自上髻霞山以来,白云还是头一回碰见这等景象,他来到亭前,昨夜的酒气早已随风席远。
白云伸出手指,抚过新涂上了一层朱漆的亭柱与栏杆,昨晚与李峰于亭内对饮,光线昏昏昏沉沉,并不觉这座饱经风霜的揽月亭有多大变化,只是修缮了一番换了新姿妆容而已,可如今一看,的确是焕然一新,颇有新桃换去了旧符之感。
白云轻灵一跃,掠上亭顶,髻霞山的风光一览无余。
春风扑面,白云双手枕在脑后躺下,神思不属。
在山下见识过这座江湖的林林总总后,白云发自肺腑地觉得髻霞的山才是天下第一恢弘秀丽,髻霞的花花草草才是天下第一青葱,饶是如万象山那般万紫千红亦不如髻霞山的雄浑。
有位丰神玉朗桃木盘发的蓝袍道士捧着书,领着一头黑白大猫从山涧小道走出,年轻道士一眼便看见了躺在揽月亭顶的白云,满眼希冀地加快了步子,不料踩上了一根粗长的枯枝摔了一跤,那头黑白大猫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