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峰上没有路,凌昭御剑上山,为了不叫山峰另一侧的人发现,只得低低贴着地面飞行,仅仅一小段山路,便绕开了数个阵法,换做旁人,早落入阵中等着萧承运来收尸了。
此时宣禾见乱石堆中,一棵孤松随风微微摆荡。
从前,师父最爱拿些玄奇阵法为难她,用师父的话说,那叫考验。
彼时,荆延在通往主峰的山路上设下重重路障,她若能神不知鬼不觉攀上主峰,摘得大殿上的神符,便能得到一件法宝。
她眼馋师父的宝库已久,然而屡战屡败,有一回离神符只差半步之遥,却没留意到大殿外那株因风摇荡的松木,恰从它身边经过,就被突然飞长的枝干缠住,吊在半空,身上的灵力也让吸干,成了它的养分。
她被吊了整整三日,才让上殿请见的淮玉救下来。她满心怨怼地与淮玉一同进殿,师父不仅不给她宽慰,反倒冷笑道:“殿前这青松比你还要年长,根深蒂固,你哪日见它让和风吹动了?粗心大意,还想责怪为师不成?”
宣禾十分委屈:“徒弟不敢。”
见她这幅模样,荆延又不由想起她无父无母,自小伶仃一人来到燕山,于是软下心肠,就当她摸到了神符,赠了她一柄月魄剑。
看着眼前的孤松,昔日的教训爬上心头,宣禾下意识叫停了凌昭:“你看这棵松。”
凌昭凝了一道灵力在指尖,随手挥出去,落在树干上,眼前的松木顿时化作烟尘,消散无踪了。
想起在飞花阁时,也是她无意间勘破了结界,凌昭问她:“你从前修习过奇门阵法?”
提起从前,她又戒备起来,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并不是刻意探问她的过去,察觉到她的紧张,他补充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若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
宣禾解除了防备,惊讶于他的通情达理,她发觉,近来他似乎对自己关照了不少。
譬如,无需她主动提及,他自会照顾到她的一日三餐,作息也随她而变,她日日吃得香睡得好,日子好不快活。更怪异的是,他对她事事有回应,只要她开口,他便不会像往常那样冷落她,她将他那时冷淡的态度看作避嫌,可如今,他们也谈不上多亲近,他仍与她保持着应有距离,可这脾性却变了一般,以至于她有些回想不起来,他中了禁术前是什么样。
最可怕的是,她竟想不出他变化的缘由。
难不成,凌昭已然发现了什么?那更说不通了,若得知她的身份,他万万不可能这么对她。
为避让山石,剑身一偏,宣禾没站稳,险些摔下去。
凌昭虚虚在她腰上一扶,待她站定立即撤回手,提醒道:“留神。”
两人一前一后并立在一柄剑上,之间只隔了一寸,清冽的气息拂过耳际,宣禾耳朵有些痒,她收回神思,半真半假地说:“跟着师父略见识过些,便一直记着,不足为道。”
如此说来,她与她那无名师父倒像两名无籍散修。
凌昭没有细究,目光从她的头顶转到脚下,心里想,裁云说得不错,她是长高了些。
得益于他高深的修为,登峰路上锁细的圈套并不足以拦住他,但他相信脚下的断龙峰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处处是他看得出避得过的阵法。
只不过萧承运为白继川所牵制,暂时顾及不上旁的罢了,只要萧承运抽不出身,以他的道行,瞒天过海摸进摘星阁中倒也不难。
离峰顶越近,风就越大,吹得宣禾长发纷飞,女子身上温软的幽香不间断地飘来,避无可避,他很不自在,一心想快些落剑,进入阁中。
然而往往越期盼着什么,就越难顺遂。
风卷着山坡上的小石子颗颗滚落,凌昭找到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按剑。
陡然落地,宣禾脚下飘飘然,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才找到平衡。当她不解地抬起头,正要问问凌昭出了何事时,眼前蓦然多出个人。
那人端正地立在一棵松木下,一手竖于胸前,另一只手握持着金光熠熠的禅杖,头顶的光秃秃的松叶与他那光溜溜的脑袋分外相映。
归一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凌施主,又见面了。”
凌昭意外:“归一大师,你没能守住萧承运到手的令牌,他果真是无人可用了,竟还请了你来替他守摘星阁?”
归一坦然笑道:“萧阁主深明大义,自是理解小僧难处。那一夜我败局既定,何苦为了块令牌铤而走险?留得青山在,日后再想办法不迟。”
凌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