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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策马周游天下,轻狂不羁,身上无国无家,无事一身轻,有的只是吹过耳畔的清风和一壶腰间的酒囊。
东至墨家国都稷城,西至幽冥之地,向北跨越长城踏足极北冰原,向南到过穹隆之海看尽潮起潮落。他的一双眼览遍天下风光,更是在塞外降服了一匹火龙马作为自己的坐骑……
而他也是在那里,遇见了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时候荆吴没有建立,他尚且不是拥兵数十万的荆吴大将军,木兰也远不如当今名声显赫,只是在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她不过是个倔强的、不肯服输的姑娘罢了。
她甚至厌弃过自己的女儿身。
长城本就是虎狼之地,在那里生活了千年的百姓们,男孩子自十二岁就入了军籍,一个成年男子,若是身上没两道伤疤,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长城守备军的一员,更别想自己能进木氏家族的嫡系部队了。
军和民早已融为一体,人与兽也不再有多少差别,都不过是挣扎在那座城墙两端,拼尽性命厮杀的一份子。
木兰生长在木氏家族,注定了她不可能像个温婉的江南女子那样,坐在高高的亭台楼阁里穿针引线,读书知礼,待到出嫁之后再换一个楼阁,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她并非出生于精致的楼阁中,长城城头那些冰冷的砖石曾陪伴她度过了蹒跚学步的婴孩时光,儿时唯一的游戏场所是父亲最常去的演武场,同龄男孩子入军的那一年,她也得到了一份礼物,不过,不是什么玉如意或者好看的珠钗首饰,却是一柄她根本连握都握不住的可怕战刀。
将士们雄浑的战歌和边塞萧瑟的胡琴一次又一次地与鲜血和厮杀交融,洗亮了她那双天生锐气的眼睛,终于有一天她举起了那柄战刀,而虎口的老茧也深深地、沉重地,仿佛嵌进了她的心底。
她站在水边饮马,一身朴素的男儿装束,脸上带着风沙吹出来的几分沧桑。
他停下了赤红如火的高头大马,隔着一片牧马的湖泊,朗声喊道:“姑娘,问个路。”
随后,他冲她露出了一个慵懒的笑容。
“大将军,大将军……”
身旁的呼唤惊醒了出神的高长恭,他微微侧过头去,有些意外自己怎么在这种时候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低地呢喃着:“傻姑娘,冷冰冰的,连封信都没有,难不成真打算当一辈子男人婆不嫁人了?也不想想清楚,这世上除了我,谁还敢娶你啊……”
“大将军?”
高长恭抬起头,无奈的表情仍挂在脸上,一边用手掏了掏耳朵,道:“喊什么喊,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唐军的动向我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前方,露出有些玩味地笑容:“到底是项楚,看样子他是预料到我不会让他好好呆在原地,索性蛮横地先一步闯出来,虽说带点误打误撞的意思,可其中胆魄,倒无愧于霸王这个称号。”
铁蹄隆隆地踩过枯黄的野草,一万铁甲骑兵身上的盔甲反射着阳光,四周激荡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方向,迎面而来的风沙像是刀子般刺在荆吴军的脸上。
两个本就互相仇视的国家,终于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再度碰撞到了一起。
那些曾经经历过唐军南下的老兵们早已按捺不住胸中的激荡,呼出的气息更是带着一股滚烫的热量,战鼓雷动之间,目光灼灼的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项楚和他身后的玄甲重骑。
与当年临时拼凑起来的荆吴军不同,如今的青州鬼骑军制健全,战马雄壮,装备齐整,更是在短短几年的改革中输进了大量年轻一代的精英。
吴国虽亡。
荆吴新生。
可就在离他们还有三百步左右的时候,玄甲重骑却缓缓地停下了,那股凌厉的风还在不断向前吹拂着,一骑当先的项楚长发飘散,写着“项”字的旗帜在他的头顶飘荡,他从荆吴军蓄势待发的箭矢上收回目光,看向那一身白衣如雪的身影。
“是当年那位纵横千里的荆吴战神么?”他重重地将大戟拄在地上,朗声道。
高长恭轻轻摇着头,笑道:“荆吴高长恭,战神的名号不敢当,天下人给的虚名而已。”
“天下人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出个战神的名号,将军这么说,那在下区区的‘霸王’一号,岂非可笑至极了?”
高长恭眯起双眼,心中暗想:他也是那群人里头的一个么?倒是看起来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了,如此说来,总不好在阵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