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段时间,白水生翻遍了老坛寨附近的所有大山,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条小水渠,从大山上流到磨子河的一条丝毫不起眼的溪流。
和那年一样,这个季节并不是雨季,山上的流水并不大,白水生努力的回忆眼前场景和印象中出现的地方到底多大区别,他又沿着小溪慢慢的行走,时而静静的蹲下,搬开溪水边的石头,冬眠的山螃蟹正懒散着伸开四肢,毫无招架之力的任其揉捏,他想起这小东西吃起来一股腥味,除了硬壳根本没多少肉。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白水生和龚长明从黑煤矿里逃了出来,在原始森林里走了半个月,他差一点就死了,那个夜里,就是在某一条小溪流边上,龚长明生起了火,他坐着坐着就倒了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是模糊的记住了那哗哗的流水声,以及这位大哥在他耳旁嘶声竭力的呼叫声。
另人欣喜的是,在沿着小溪走了两公里,他爬到了这座大山顶,从日出日落的方向回忆起了通往黑煤矿的那条路径,其实黑煤矿在曼内,肯定是有捷径可以走的,只是他不敢坐车,也不能去打探,他不想给袁文山添麻烦,更重要的是决不能在警察面前暴露自己的计划,他很清楚这是一项非常艰巨而且考验智商的任务,只能在不违背良心和意愿下救下玉帕,但这两者之间又是冲突的,他已经嗅到死亡和危险正一步步靠近,他挽起裤脚,摸了摸腿上这个碗口大的伤疤咬牙切齿,等着吧,来日方长,兄弟,这笔账迟早都会算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实施这个疯狂的计划之前,白水生还有一件事要做,但这件事需要玉帕的配合,这也是他跟警方提出需要两个月的原因。
等待,是一种最令人焦灼的情绪。
每晚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饭菜没人做,家务没人做,岩老头还是凄凉的坐在屋门口,喝起老酒吧着咕噜咕噜的水烟筒,这一切不免让人心寒。
玉帕离开五天了还未归来,白水生开始不安,他渐渐急躁,也隐隐感觉到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了,这种宁静维持不久了。
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大哥永远都走在他的前边。
厄运来临的消息就是在那条小溪流淌的大山顶上,白水生拨通了袁文山的电话,双方没有过多的交流,直接问玉帕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警察抓了她。
袁文山迷迷糊糊反问,玉帕还没到家吗?她是去过勐每,不过呆了三天就回来了,刑警队的目标是龚长明,玉帕到勐每呆的这几天,没发现龚长明的任何踪迹,加上她在老坛寨也现过身,所以……。
这消息如同五雷轰顶,白水生瞬间感觉天崩地裂,也不管对方是啥身份,暴躁的大骂一通,去他妈的,你们警察有他妈个卵用,那些刑警队的人是吃干饭的吗?玉帕三天就回来了,换句话说,现在人已经消失了两天。
再多的愤怒都无济于事,只有水娃能够理解这位朋友的心情,趴在他身旁一动不动,抚摸着手里的猎枪,白水生对着天空一通大叫,凄凉而又悲悯,是天亡我吗。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
五音不全的嗓子还夹着哽咽,一首歌颂自卫反击的歌,一首白世荣一生最爱的歌,从白水生那破烂沙哑的喉咙里冒出来充满了心酸与讽刺,他不配唱这首歌,这是给英雄唱的,他连狗熊都算不上。
连绵不断的山脉一眼望不到边,火红的夕阳妖艳而妩媚。
龚长明突然出手,打乱了白水生的计划,没有丝毫犹豫,他必须提前行动了,他唯一的战友就是水娃,那条赶都赶不走的土狗,他很想回老坛寨跟岩老头告个别,这一去,他将永不复返,可是,他没有这个时间。
……………
一天一夜的奔波,中途没做任何休息。
疲惫的身躯,羸弱的斗志,那个曾经遭受磨难的地方早已物是人非,整个坝子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和大树,丝毫没有人为活动过的气息,白水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五年前,这里的某个角落堆满了煤渣。五年前,这里的三面围墙上拉着电网。五年前,这里还有几间红砖房子,里边住着几个没有人性的打手。五年前,这里有一道铁门,如果不是那条可恶的狼狗把他从铁门上拖了下来,他应该可以逃脱,这一生的命运或许不该如此,想到这里,他腿上的肌肉还在不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