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残留的砖头石块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年,他从那铁皮车厢里蹦出来,第一时间印入眼帘的就是这座大山,那个黑压压的矿井入口,像是一张着魔鬼般的大口。白水生扒开凌乱的杂草走到那山脚边仔细查看,洞口虽然已经被堵死了,可是边缘人为开凿的痕迹还在,没错啊,就是这里,可是,这附近哪有点人活动过的样子。
水娃有些狂躁,在坝子的杂草从中蹿过不停,还用嘴来叼白水生的裤腿拖行。
五年前,他们走了半个月才到老坛寨,原来那年真的在原始森林里边走了太多冤枉路,一直在这大山里打转,从昨天下午出发,到今天下午,白水生只用了一天时间,其功劳完全在水娃身上,是水娃带他走的捷径,也是不,几年了,人都看不穿这大哥的嘴脸,何况是一条狗呢。不过此刻白水生感觉有些奇怪,蹲下抚摸着土狗脑袋,一路过来,这条狗从来没这么不安过,它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了吗。
猛然间,白水生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倒下把耳朵死死贴在地上,久久之后,他终于感受到了,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很轻很轻,轻得很难让人察觉。
那是发电机的声响。
山的另一边是倾斜的悬崖,那一夜,疯狂的下着大雨,白水生从一面围墙上摔下来,差点死去。
顺着水娃带领的路,他终于在这悬崖边找到了几串脚印,这几串足迹一路过来他也见过,有新鲜的,也有陈旧的,其中有一双,跟他脚上的一模一样,尺寸,纹路,还有一双比较娇小,就是玉帕平时穿的那双。
几分钟的路程,脚印在一颗大树边消失,大树在悬崖边上,悬崖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周围杂草茂密,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啊,啊。”洞口探出一个脑袋,接着发出两声尖叫,那声音正是白水生在污水下水道里听到的那个。
居高临下,犹如老朋友见面一般,白水生眨眨眼抛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又摸出兜里的香烟,抽出一支晃了晃,自己点起。
“小哑巴,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啊,人长大了,心也越长越坏,我可是你主子的结拜兄弟,叫他出来迎接我吧。”
说完,白水生又苦笑自嘲,妈的逼你又听不到我说什么,废他妈什么话啊,现在这小杂种应该不缺烟抽了吧。
手里的猎枪对准洞口边的那颗树,砰,枪口冒着白烟,弹头死死襄在生硬的树皮上,吓得小哑巴连滚带爬。
爬进洞子,黑漆漆的一遍,让人压抑,让人恐惧,不是因为这黑漆漆的环境,而是人心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小哑巴收走了白水生的猎枪,走在前边晃动着手电,只五六米远,白水生就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一场痛苦的回忆,他在这个岔道睡了两个多月的地方,那时,身旁还有一群和他命运相当的流浪汉伙伴,在那次预谋逃离之前,他记得有个傻子说过,这洞子以前被挖穿过,他不以为然,事实证明,傻子说的话是真的,这个世界,你永远不要瞧不起任何人,包括走在前边那个又矮又瘦的哑巴,什么是人性的阴暗,就是在你不知不觉中就被人捅了一刀,有时见血,有时根本没有疼痛感,等你发现有人害你时早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打火机微弱的灯光在洞壁低下晃动,抚开那一层浅浅的尘土,角落刻着的一条条痕迹还在,那一条条痕迹记录着他在这黑煤矿里的遭遇,每晚收工,他都会在自己睡的地方画上一笔。
再惨痛的回忆也不会超过目前所处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