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刚过，徐慎之醒了，不是被人叫醒的，而是被冻醒的。
身上的棉袍因为被敌人的鲜血浸透，已经冻得硬邦邦的，身上所中的刀伤也因为寒冷而导致伤口血液凝结，没有流血。
被冻醒之后，徐慎之已然没了睡意，起身打量城墙上的众人，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徐慎之明白众人为何如此，守城的禁军全军覆没，汴京城是不可能守得住了，众人撑不了多久。
“莫大哥。”徐慎之转身走向了靠着城垛远眺北方的莫云星。
“怎么了？”莫云星扭头。
徐慎之见左右有人，冲莫云星使了个眼皮。莫云星知道徐慎之有话要跟他说，便跟他向东行去。
“有什么话要说？”莫云星再次发问。
“陆瑛一直都在找你。”徐慎之见离众人远了，确定没人八卦，才低声开口。
莫云星显然没想到徐慎之居然跟他说这个，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笑道：“她不是跟你同行数月吗？你收了吧。”
“那可是你未婚妻，我大嫂。”徐慎之皱眉。
莫云星苦笑摇头，“我从来没说过要娶她。”
“她跟我说，她要亲口听你说出不愿娶她为妻，好取消了这门婚事。”
“为兄倒是也想取消，可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是我爹和她爹的主意，那些条条框框的陈规陋习你也知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唉。”莫云星摇头叹气啊。
徐慎之闻言再度皱眉，“陆家三兄弟此前已经冲我发过难了，好在吴元清帮我挡下。”
莫云星挑眉看他，“陆家三兄弟为何冲你发难？”
“我哪里知道？”徐慎之摇头晃脑，“他们说我给陆瑛灌了什么迷魂汤。”
“哈哈，陆瑛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兄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做我妹夫也好。”莫云星听到此处，不由得轻笑出声。
“妹夫？”徐慎之闻言一愣。
莫云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错了，让她做我弟媳。”
“莫大哥，别开玩笑。”
“为兄没有跟你开玩笑，先在这里冲兄弟道喜了。”
“她容貌不差，你对她没有半点感情？”
“娶不得，为兄真的娶不得，总之没法儿跟你说清楚。”莫云星连连摇头，正色说道，“为兄真娶不得她，命丢了都行，人伦不能乱。”
莫云星言罢，徐慎之眉头大皱，他的话有些奇怪之处，“人伦不能乱”意有所指，但他却不明说。
徐慎之知道，莫云星是不会胡乱说话的，此事可能并不是莫、陆两家联姻那么简单。
“这汴京城是守不住了，”莫云星苦笑摇头，随即道：“等天亮了，你我兄弟吃酒去。”
徐慎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此时已过五更，东边天际已然放光。
城墙上还有许多弓兵，亦有数百江湖武人，但这些弓兵和武人撑不了太久。金军刚刚将禁军全歼，此时定然士气高涨，估计已经开灶做饭，只等天明之后起兵攻城。
“莫大哥，你可曾听到过康王的消息？”徐慎之突然想起了赵构。
“听说过，前些日子，他与刑部尚书王云出使金营和谈，行至磁州，被磁州知州宗泽劝下，没有前往金营。那刑部尚书王云合该倒霉，被磁州百姓得知他是当初提出坚壁清野之人，给拽下马来，活活打死了。赵构在磁州待了数日，前段时间，随着金人逐渐逼近，受相州知州汪伯颜相邀，前往相州逃难去了，我来汴京时，恰好去过相州，得知赵构已然招募兵马，似有勤王之意。哎对了，你问这个干嘛？”莫云星扭头看他。
“随口问问。”徐慎之含糊其辞，王云的死在他的意料之内，他在到汴京的当天就提醒过王云，不过王云显然没有当回事，否则他也不会被磁州的百姓给活活打死了。
赵构招募兵马也确有其事，宋钦宗早就暗中命人授意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宗泽、汪伯颜为副帅，令他们起兵勤王。
不过，徐慎之知道，赵构是不会来汴京勤王的，否则的话，他早就率军抵达汴京了。况且，汴京注定是要被攻破的，赵氏气数未尽，赵构不来也算件好事，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南宋了。
二人畅谈许久，待得天亮之后，起身掠尽城中。
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尚未传开，但金军兵临城下的消息却是人尽皆知，城中商铺大多关门闭户，城中百姓也极少上街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