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悲观?」商阳摇头,「难道,真要七十二路反王,三十六路烟尘,才算内忧外患不成?」
「商有九世之乱,国祚却垂六百年。唐有天子九迁,国威却布于万里。何也?」
他击掌道:「便因为尚武二字!国朝正缺一个武字啊。两宋教训,武弱而国亡,前有女真,后有蒙古。如今塞北,蒙古丶女真俱在,史无鉴乎!」
「我在抗倭幕府十年,深知以国朝之武力,天下实已危机四伏。可惜朝廷文恬武嬉,不听盛世危言。」
「如今情势,若是大战再起,朝廷纵然平定外患,也必然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朱寅深深看了商阳一眼,对这个已经四十八岁的老监生,更加高看一眼。
这个商昼明,没有白在胡宗宪幕府待十年啊。真是个人才!
忽然莫韶说道:「我不懂这些军国大事,但我却以为,国朝之忧,在独尊儒术专重八股,而罔顾百家之学。自古未闻以重儒而长治久安也。」
「八股取士,即便是进士及为长,政务受制于胥吏幕僚,胥吏弄权而莫能制也。长此以往,吏治必然大坏。」
「像海瑞这般能亲理刑狱丶钱粮丶治安丶监察诸事,而不为胥吏所欺的能臣千吏,科场能有几人?天下皆如是,又怎麽能治理天下呢?」
商阳大笑道:「我等也是儒生,但若是说句公道话,朝廷只以四书五经取士,的确混帐的很。我绝非考不上举人才说牢骚话,实乃是恶政也。」
几人正说到这里,忽然墙角边走来一个人,抱着胳膊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刚才说什麽?胆子不小啊。跟我走一趟吧。
「你是锦衣卫的探子?」商阳冷哼一声,放下酒杯,「哪里都有你们。真是讨厌。滚!」
那锦衣卫密探神色一惬,道:「你说什麽?」
商阳怒道:「老子让你滚蛋!锦衣卫的探子算个屁,滚!」
说完拿起一只酒杯,劈头就砸了过去。
「哎呦!」那人狼狈不堪的躲过,「你敢丢我!」
韩尚笑道:「丢你,你能如何?你是自取其辱,我等议论时政,你这种狗一样的东西,有什麽资格插嘴?滚出去。」
那锦衣卫戳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色十分尴尬,
何必一拍桌子,喝道:「都说了让你滚出去,你没听见麽!你是那哪个百户的部下?千户是谁?还想不想干了?嗯?」
那锦衣卫密探发了会儿愣,汕汕一笑,脖子一缩,也不还嘴,赶紧脚底抹油,灰溜溜的闪人。
朱寅是第二次见到锦衣卫密探吃了,情节都很相似,也就见怪不怪的一笑。
如今的锦衣卫是什麽?是废物点心。
不但对外废物,对内一样废物此时的锦衣卫密探废物到什麽地步?就算听到诽谤朝廷的言论,也不敢管,
不敢汇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读书人,他们招惹不起。有钱的商人,他们也招惹不起。
甚至就是强势的百姓,他们也不敢招惹。
在朱寅看来,此时的锦衣卫密探,就是弱势群体。
因为朝廷经常有大臣要求皇帝裁汰锦衣卫,隔三差五就找锦衣卫麻烦。
锦衣卫处在一种随时有可能被裁汰丶被废的尴尬处境。内部的组织管理,
也变得一盘散沙,混乱不堪。
以至于锦衣卫的官员,都被六部的小吏轻视。锦衣卫校尉更是被官员们颐指气使,甚至沦为了官绅的鹰犬。
很多底层的锦衣卫校尉为了糊口,也干起了其他营生。
商阳摇头道:「这些鹰犬耳目如今也可怜,很多人连饷银都不发,姥姥不管,舅舅不爱,只能靠着一张皮敲诈勒索几个钱糊口而已。」
他虽然只是国子监的穷监生,但要让一个锦衣卫校尉倒霉,那也容易得很。
只要以监生的身份写一份抗议书,这锦衣卫的上官都可能跟着吃挂落。
韩尚接过话题道:「海瑞要走了,我们应该去送送啊。这一去,南京再无海刚峰了。」
商阳笑道:「到时人山人海,哪里轮得上我们送?」
朱寅却是知道,他该去见见海老爹了。
不然,真怕以后见不到了。
他决定,酒席结束就去都察院官邸,
国子监在北城,玄武湖边的都察院也在北城,距离很近。
朱寅从酒楼出来,辞别四个同窗,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