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府的马车也赫然出现在了进城的百姓身后,这一路上,君迁子唯恐山贼再度出现,便严令车队不停不歇,三日的路程硬生生赶成了两日,终于在今日,赶到了扬州城外。
江蓠骑着马,俗气的银红撒花大袄硬生生被他穿出了世家贵公子的气派,在众人中格外显眼,他领着两个家丁护卫,一路跟在车队之后,风平浪静令他有些气恼。这一路上并没有半个山贼前来寻死,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想有那么一两个不开眼的撞上来,好叫他打上一架,一吐心中的闷气。
君葳蕤打开车帘一瞧,只见查验的队伍极长,行进缓慢,忙跳下车来,走到江蓠身旁,美眸流转,声音清寒料峭:“李公子,已到扬州城外了,想来不会再出甚么差错了,李公子不如到车里歇息片刻,饮一盏茶可好。”
江蓠凝神片刻,这一路疾驰,他一直忧心落葵受不受得住,身子如何了,但因着那晚脱口而出的话,他有些尴尬,不敢时时去看,现下有此良机,遂点头道:“也好。”
说着,他翻身下马,紧随着君葳蕤上车,入目便是落葵惨白的脸,懒怠的靠在车中一隅,见江蓠进来,她也只勉强睁开眼望了望,便又头一偏,闭上了双眸。
江蓠忧心忡忡的拭了拭她的额头,见并无异样,脸色难看的回首道:“君姑娘,她这是,怎么了。”
君葳蕤瞟了落葵一眼,不以为意的淡淡道:“吃了九死还魂丹,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她只是疲累过度,不妨事的,李公子,饮一盏茶罢。”说着,她递过去一只玫瑰釉西施杯。
江蓠道了声谢,接过杯盏正欲润润喉,却听得车外一阵嘈杂,他打帘儿一瞧,竟是个老者紧紧攥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被小吏拦下了。
那少女虽皮肤黝黑而粗糙,但眸光极亮,生得唇红齿白,不同于养在深闺里的姑娘,立在寒风中都羸弱不堪,这少女自有一股天然而成的健康的秀美,像是清水涤荡过的芙蓉,她怯生生的躲在老者身后,不敢抬眼去瞧小吏。
小吏原本是一脸倦色,像是没睡醒一般,顶着满脑门子的官司,乍见这少女,眸光顿时像生了钩子,直勾勾的盯着不放,一把推开老者,不耐烦道:“老头儿,你空着手进扬州城是作甚么,买,你买的起甚么,卖,你有甚么可卖的。”
老者满脸皱纹中夹了风霜,身上的灰色长袄布满了各色补丁,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此处的,他的每一道皱纹里都陪着笑纹儿,颤巍巍道:“老朽,老朽是进城想给我这闺女寻个好人家的。”
“寻个好人家。”小吏顿时来了精神,伸手在少女脸上抹了一把,滑腻腻的实在受用,他蕴着淫邪的笑,不怀好意道:“城里能有甚么好人家,除了做妾还是做妾,不如就跟了我罢。”
少女受了惊吓,惨叫了一声,躲到老者身后,不敢探出头来。
排队入城的百姓
听得那声惨叫,有的回顾了一眼,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有的则木然的径直向前,连瞧都没瞧一眼。
老者顿觉不妙,忙死死挡在少女身前,卑微的赔笑道:“不了,不了,老朽,老朽是送闺女进府做使唤丫头的,待年岁够了,还要接回来许个好人家的。”
小吏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拦住二人,笑中别有邪意:“何必要如此麻烦,许了我,这丫头有的是好日子,还做甚么使唤丫头。”
寒风拂动几片薄云,遮住了本就惨淡的日头,日影微澜,转瞬晦暗下来。
老者与那少女面对恃强凌弱,咄咄逼人的小吏,俱是愁云满面,一派死灰。
“老丈,这姑娘身价几何,不如卖到在下府中做丫头,够了岁数再来赎。”老者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身后传来沉沉之声,他一回头,只见个中年男子立在晨光里。
小吏正欲张口就骂,一见君迁子的模样,忙赔了张笑脸,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原来是君老爷,这是采办药材回来了,一路上舟车劳顿,快,快进城罢,就不必查验了。”
君迁子笑容和善,言语恭敬而不失分寸:“不辛苦,不辛苦,谢头这般风里来雨里去的,才是辛苦。”他挥了挥手,便有随从给四人分别递上四封银子。
谢姓小吏顿时喜色盈眉,掂了掂银子的分量,与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笑的益发灿烂明媚:“君老爷总是这般客气,快,快进城罢。”
其余三人心领神会的一笑,忙大声吆喝着排队的百姓散开,闪出一条道来,让君府的车队先行通过。
君迁子道了声谢,却并未示意车队前行,只转头望向老者,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