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瑟年幼时入宫,在宫里呆了近十年的光景,这些活计都是做熟了的,她手上利落,镜中的人渐渐发髻齐整,妆容娇俏,多了几分好颜色。一切收拾停当,她捧着铜镜前前后后照了照,又在发髻后头簪了一枚妃色并蒂通草花,轻轻道:“公主殿下,今日可还是要走着去。”
日头藏在层云后头,天像是有些阴,只露出些许金色的微光,晨起的风穿过回廊,微微生凉,落葵扬眸向外,顿了一下,沉声道:“趁着晨起凉快,走着去罢,时辰尚早,还可以陪太后用个早膳。”
不在永昌宫用早膳,省了锦瑟不少功夫,她乐见如此,轻笑着点头道:“喏,那婢子将寝具收拾了。”她撩开帐幔,挂在雕花铜钩上,将寝具整理的齐整利落。
出了偏殿,落葵在殿门处巡弋片刻,沉声道:“这几日宫里不太平,走时在门上落把锁,前日太后赏了些东西,要仔细着些。”
“喏。”锦瑟对落葵孤冷的性子心知肚明,当初她住进这永昌宫偏殿头一日时,便传下话来,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入她的屋子,也不得动她房里的东西。如今又有这样的吩咐,锦瑟暗自在心里念叨,还真是个便宜公主,小家子气的很,这宫里步步繁华处处丽景,谁还能没见过世面,谁还能惦记她那点东西。
江蓠躺在帐幔深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惊动了外头的人。“哐当”一声,重重传来的落锁之声惊醒了走神儿的他,他知道这方寸之地已是安全无虞的了,不禁翻身而起,撩开帐幔,就着大亮的天光,仔细审视着屋内的一切。
这偏殿十分宽敞,用一座八折乌木雕花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里间儿就寝,而外间儿用膳会客,环顾四围,四白落地的墙上装饰简薄,只挂了几幅丹青,而所用之物多为瓷器玉器,少见金银,就连带彩儿的也十分罕有,他打开黑漆木雕花螺钿大柜,只见里头搁的衣裳,一水儿的素色少花,不是月白的便是葱黄的,顶了天是肉桂粉和蜜合色,他伸手一件件轻抚而过,摇头喃喃道:“这衣裳,素净的跟奔丧去的似的,怎么穿得出去。”
外头天光早已大亮,薄薄的日头穿过树冠,落在庭院里,有鸟雀在枝头啾啾鸣叫,宫人们在院中穿梭,送水的送茶的,送吃食的送时令水果的,忙的不亦乐乎,十分热闹。
江蓠默默听着庭院中的声音,瞧着窗纱上影影绰绰的朦胧人影,这是落葵待过的地方,过过的日子,他头一回觉得自己与她离得这样近,头一回觉得来日可期。
“落葵,落葵,这都日上三竿了,还睡着呢,快起来。”外头传来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声,那窗纱薄透,映出殿外的绰约人影,吓得江蓠打了个激灵,如同惊弓之鸟般抖了三抖,极快的躲回帐幔深处,一动也不敢乱动了。
“落葵呢,一大早的去哪了。”菘蓝叉着腰,凑在窗上望了望,随即拨弄了一下门上
的大锁,嗔道:“还锁上门了,怕我惦记她屋里的宝贝啊。”
早有侍女递过来腌渍好的酸杏,笑盈盈道:“主子,公主殿下一早去了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约摸着快回来了,这日头眼看就大了,主子可别着了暑气,回去等着罢。”
外头渐渐没了动静,只有树影中的蝉鸣聒噪,声声透窗而入,日影缓缓挪动,斜入屋内,灰蒙蒙的轻尘穿过阳光,泛起微澜。
江蓠原以为晌午落葵便会回来,谁料一直等到黄昏时分,似血的残阳在碧色的窗纱上流淌,浸染了一面素白的墙,他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也不见半个人影儿,更没有在殿中翻出半口吃的,只手边儿的一壶冷茶,被他喝到见底儿,喝到没有半分茶味儿,灌了个水饱。口中不停的念叨小妖女怎么还不回来,这是要饿死人么。
斜阳无声的在暗红宫墙上流转,幽深的长街隔出一道狭长的碧空,落葵扶着锦瑟的手,沿着长街缓缓而行,晨起她们是两个人同行,西斜而日影里归来时,却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数十侍女们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锦盒,而数十内侍们则抬着半人高的楠木箱子,皆默然无声的跟在落葵后头,只衣袂迎风翩跹,窸窣之声萦绕长街,如孤零零的风,渐行渐远。
进得永昌宫偏殿的殿门,落葵坐下缓过一口气,冲着锦瑟连声吩咐道:“领着宫人们将太后今日的赏赐送进库房,清点清楚,登记造册入库,这些东西是日后出嫁要带着的,不得有半点遗漏。”
锦瑟放下手中的八角食盒,轻声道:“喏,婢子记下了。”她微微一顿,续道:“婢子先侍奉殿下更衣罢。”
落葵扬眸,越过锦瑟,望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