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幽幽叹了一叹,瞧着落葵有些晃荡的身子,不禁满口苦涩。
寥寥月色斜入窗棂,低低悠远的萧声如诉如泣,在窗外盘旋。
落葵抬头,只见苍青色的衣角垂在窗棂前,随着萧声起伏。
“行了,别吹了,招魂儿呢,有话进来说。”落葵在床上盘膝而坐,月白寝衣空落落的挂在身上,她摸了摸肩头那一把骨头架子,似乎又瘦了些,随即冲着窗棂叹了口气,这个苏子,摆明了是不想让自己睡觉了,不过,即便他不闹腾,自己也睡不着。
窗棂外传来一声低笑,苏子翻窗而入,坐在了床沿儿,觑了一眼落葵的脸色,抿了抿薄唇:“你这是怎么了。”
落葵托着脸颊,皱眉道:“我今日见到曲莲和京墨了。”
苏子吃了一惊,神情微变:“那他们,认出你来了。”
落葵摇头:“曲莲没有认出我,但京墨见到我和江蓠在一起了,不过,江蓠给他喂了一颗毒药,想来他是没有胆子说出去的。”
苏子扑哧一下,笑不可支:“毒药,他那个胆子,别他没被毒死,先被吓死了。”
“那这就不关我的事了。”落葵捻着被角,凝神思量:“曲莲靠上了卷柏,以血祭之术助他疗伤,恢复修为。”
苏子点了点头:“从前曲天雄就
是卷柏的属下,现在曲莲继承了曲家家主之位,靠上卷柏,也不足为奇,只是她的胆子还真够大,修为如此低微还敢滥用血祭之术,就不怕遭了反噬么。”
落葵轻讽道:“只怕她不是胆子大,而是无知者无畏,想来卷柏也并未对她言明血祭之术的禁忌,只是利用罢了。”
“那你还愁的睡不着觉,有甚么可愁的。”苏子摇了摇头,笑道。
落葵紧紧蹙眉:“我愁的是卷柏也来了,他显然是避开了斑蝥前来的,一应衣食住行,才会由曲莲来安排,曲莲京墨二人,还有那众多曲家死士,自然是不足为虑的,可卷柏养了这么几年,伤势当是好了七七八八,他素来心思阴险歹毒,我可不想平白多了个这么难缠的对头,若在进入藏宝之地前,能找机会再次重伤卷柏,让他无力与我们相争,岂不是能省些心。”
“这倒也是,这厮的确难缠了些。”苏子点点头,沉声道。
“苏子,卷柏定是想在进入藏宝之地前恢复修为,才甘冒奇险,在修仙者云集的浔阳城中动用血祭之术,既然如此,他必定不甘心就此罢手,那么定然还会继续做下去,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葵沉了脸色,凝神慢慢低语。
苏子转瞬就明白了落葵的意思,点了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命人先查清楚卷柏现下的落脚之处,盯紧他们日后的动作,再做打算。”
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顿时困意袭来,落葵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嗵的一声砸回床榻,慢慢闭上双眸。
“诶,还没说完呢,起来,我问你啊,你今天怎么又见江蓠了。”苏子还没问出要紧的事来,怎么可能任由落葵安稳睡觉。
落葵闭着双眸不理人,伸手拉过锦被,裹在身上。
“我问你话呢,你跟江蓠都干甚么去了,都说甚么了。”在落葵与江蓠的事情上,苏子向来很有耐心,锲而不舍的逼问。
落葵依旧没有反应,反倒捂住了耳朵。
苏子怒极,一把掀了落葵的锦被。
落葵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儿,丢给苏子一个背影。
“我可跟你说啊,这城里人多眼杂的,江蓠又素来招摇过市,你,你可长点心罢你。”苏子伸手扳了扳落葵的肩头,见她岿然不动,真是又急又气。
落葵实在是嫌苏子聒噪,翻了个身儿,甩了个眼神儿给苏子,让他自己体会其中之意。
苏子哽了一哽,讨了个没趣,愤愤道:“你就不听罢,就在这装聋作哑罢,我就多余操心。”
落葵转过身去,蓦然只觉眼底酸涩,忍住那些许哽咽,低低说了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苏子怔了片刻,慢慢拉过锦被,盖在落葵的身上,又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才快步离开。
听到苏子关门的声音,落葵慢慢转过身,神情如常平静,唯独眼角一痕浅浅的泪痕,泄露了藏得极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