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竟是玉竹不幸小产,为着这个,每日都有人带着伤,被石府打发出来,丢了养家糊口的差事。
几番大喜大悲之下,白商陆也一时难以转过弯来,只日日隔着青砖高墙张望,却望不到半点佳人倩影。
东方微白,泛出有生机的金色,低矮篱笆上缠绕着碧色藤蔓,平日里看来只觉清丽,今日翠叶间悄然含英,在晨雾中绽开了绯红色的花,娇俏明艳,这不起眼的藤蔓孕育的是唤作朝颜的花,清晨绽放,至午花谢,最娇艳无双时便如暮色容颜,转瞬即逝。
白商陆一直俯身在篱笆前看花,直到花谢,又捧着螺钿镜看镜,直到日落,仿佛那花中镜中,皆藏着玉竹的容颜。他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可如今却只能寄居在破落的方寸间,日日抚着半片螺钿镜黯然神伤。
日子过的飞快,谢了春花婉转,开了夏花荼蘼,红了秋叶凋零,白了冬雪依依,转眼间又是一年,白商陆的乌发中,赫然多了几丝白发,在乌发中婉转飞扬,格外刺目,他才二十几岁,一年前的他还英姿勃发,志向满满,谁料只短短一年光景,他就这般的狼狈憔悴了,果然是情最伤人。下了几日的雪停了,日头在重重云朵,层层雾霭中探出头来,洒下轻软无力的光,白商陆一早便心神不宁,瞥见街上悬起各式绚烂花灯,今日是正月十五,正是玉竹与他的相约之日,他的忐忑不安,正是为着吉凶难料的赴约。
其实此事着实是件没底的事,今时不同往日,天知道玉竹的心是否一如往昔,石决明待她不薄,甚至给她专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能够与她安稳度日的良人,换做寻常女子,也会选择石决明,而非居无定所,前途渺茫的白商陆。不过她不是寻常女子,可即便她没有变,这高门大户哪里会如此好进好出,变数着实太大。
玉竹一早言明是在最繁华的集市上相见,这最繁华的集市恰巧与石府相望,白商陆在集市上来回转悠,却终是一无所获,直到日薄西山,溶金碎日洒下的光照上石府,廊檐高墙像是被镀了层金边儿,后院升起薄雾,那是石府下人准备晚饭时,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这些场景,并不像是高门大户深不可测,倒像是寻常人家安然一世的生活。
白商陆转身就要离开,想来也是,他本就是不抱指望的人,哪里还经得起没有指望的漫长等待,毕竟眼下这安逸的日子,任谁都是难以抗拒的,更何况是颠沛流离了许久的玉竹。
说来也巧,此时一个老货郎打集市走过,而他叫卖的,正是半片螺钿镜,有人好奇,上前问价,那价钱竟然贵的吓人,又只是半片,几番叫卖下来,看笑话的多,掏钱买下的傻瓜则一个没有。
眼看着人群散尽,白商陆才敢与老货郎相认,托老货郎转交给玉竹的,不止只有一首诗,还有一杆染了血的枪头,是夜,他与玉竹在后院夤夜相见时,却被石决明逮着个正着。
石决明见到白商陆时的震惊与愤怒,令玉竹几乎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了,但他竟到底还是成全了她与白商陆,还赠了大笔银两让他们回故都居住。临行时,玉竹真真正正谢了一回石决明,石决明却苦笑道:“我着实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也确实想过给白商陆安个什么罪名,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料理了,可我怕,怕极了你也会因此寻死,我素来知晓你的性子,既留不下,只能放你走。”
这一番话,真真正正令玉竹掬了一回泪,想到他此前的百般护佑,千般周全,泪落得更多。
事情走到这一步,玉竹原以为是个圆满的不能再圆满的结局,可以安稳的度她与他以后数十年的日子了。
白商陆与玉竹回到黎国故都,当地的父母官早得了石决明的吩咐,将原本充了公的驸马府交还与他们做容身之地,从此事中足见石决明的大气,也足见他对玉竹是真心相待,不忍看她流离失所,才会有这样一番安排,若换做是旁人,怕是不会有这样大方,怕只会想着如果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受不了,那我还不往死了折腾你。
虽说玉竹曾做过石决明的妾室,但这并不能妨碍她想与白商陆有一个完满的成婚之礼与洞房花烛夜,他们的婚事定在春日里,繁花似锦就如他们亮起希望的前程。
成婚那日,玉竹坐于喜床上,红烛盈盈隐约透过盖头,映红了她的眉目,就连面庞也抹上了两团红晕,更衬得她娇俏动人,这不是她的第一次洞房花烛,却是她最为期盼的一次。人生有太多的阴差阳错,他们能在错过后,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那种欣喜,自然是不可言说的。
倒是白商陆迟疑了许久,手悬在虚空中,停驻良久,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