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紧赶慢赶,糕点端上来的时候也已经将近午时了,钟离瑶没能吃上几口就得走了。
她拿了一盘装进食盒里,由绮玉陪着匆匆赶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好在不算太迟。
成弗居早就已经到了,此刻正端坐一旁陪着老夫人闲话,瞧见她目光温和的望过来,一如往昔。俨然没有凶她时的暴怒冷厉,以及上午重逢时假装淡定下的那几分局促。
钟离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将多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规规矩矩的俯首问礼,“拜见祖母、兄长。”
“来。”老夫人面容慈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夭夭,坐祖母这儿。”
钟离瑶立马上前,将手递了过去,听话的坐在她的身边,一派乖巧。
夭夭,是她认祖归宗时,那位便宜爹为她取的小字,取意为“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而“钟离”是承家族之姓,“瑶”有美玉之意。
不可否认,这皆是极好的名字。
但她,从不认为自己配得上这样的好名。
蛮蛮,才是符合她本性的名字。可偏偏,她想要活得体面,就不能用。
“夭夭?”
老夫人关切的呼唤,拉回钟离瑶飘散的思绪,她浅浅弯唇点了点头。
“绮玉说你晨起头晕,这会儿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千万不要硬撑。”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慰,说着说着又不免啰嗦起来,“你这孩子啊,总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可在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用怕你母亲,祖母还在,怎么着都能给你做主!”
这话也就老夫人敢说,寻常人家里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这里是侯府。
侯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教养子女一向严厉,且不喜欢她,对于她的厌恶从不加以掩饰。
她日日谨小慎微,让她挑不出错处,尚是苟且过活,哪来的资本跟人硬抗?
当日将军府式微,家中财帛资产也非她所能护住,大长公主收养了她,那些东西也名正言顺由她的义母代管,说是待她成婚时全做嫁妆归还,可若老夫人不在了,她能真留给她吗?她的这位母亲,可一直都对她的身份存疑,总觉得她小家子气。
又或者说,低贱。
钟离瑶不管心里怎么想,明面上还是得含笑应下,“是,但孙儿当真无碍,劳祖母挂心,是我的不是。”
她看了绮玉一眼,示意她上前来,“所以呀,我这不向祖母赔罪来了。”
绮玉顺势打开食盒,钟离瑶言笑晏晏的端出糕点,边递到老夫人面前边解释:“院中桃花盛开,含烟新做了桃花饼,刚好让我借花献佛。”
她转移话题的方法实在拙劣,老夫人扭头就跟坐在下首观望的成弗居告状:“瞧瞧这张小嘴,多厉害。”
他颔首,表示认同:“本事见长。”
闻言,钟离瑶藏在盘子下的手指莫名蜷缩了一下,她总觉得,这人是一语双关,分明在暗指她今日将他拒之门外之事,可她也没有做错啊。
“祖母!”她状似不满的嘟囔一句,“这是孙儿和含烟的一片心意,您不尝尝吗?我手都要举酸了。”
“好好好。”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依言用绮玉递来的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随即赞叹道,“不错,那丫头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她啊,美食出炉,正大快朵颐呢,哪舍得挪窝?”钟离瑶将盘子放回食盒,适时的开起玩笑,“祖母只管想着孙儿就够了,她再一来,祖母眼里哪还装得下?”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免不了喜欢热闹,何况祖母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
听说她年轻的时候,打马游街,踏遍长安,甚至扬言要闯荡江湖。
直到后来嫁入乐陵成氏,为一族主母,操持事物,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的儿子很有出息,参加科举那年,三元及第,文采斐然,至龙颜大悦。这些年来官越做越大,得以封侯,老族长过世后,便将她接回了长安。
时日久了,钟离瑶逐渐揣摩出她的喜好,恪守礼仪之余,也常会开一些玩笑来逗趣。
她从来不会逾矩,老夫人对她算得上宠爱有加,拳拳爱护之心不亚于她的亲孙子。
但钟离瑶不会天真的以为,若真需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天,对方会放弃亲孙子而去选择她。
所以,她从来不会对她抱有期待。
钟离瑶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包括她自己。
即便此刻,对于她的拈酸吃醋,老夫人仅仅是笑着打趣,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