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整座汴京城都掩在皑皑白雪下。
寒风凛冽,直透骨髓。
天边泛起淡淡的蓝紫,积满厚雪的宫道上,林婠借着微弱的晨曦,小心艰难地走着。
“那人是谁?”
“那是太子妃。”
“太子妃?陛下不过才二十六岁,怎么有这么大的儿媳?”
“你瞎胡说什么呢?太子妃是陛下做太子时娶的妻子。”
“原来如此,可是陛下都登基月余了,为何还是太子妃,不是应该……”
“你们不要命了?陛下的事也敢乱说!”
身后的窃窃私语散去了。
林婠沾了雪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自嘲一笑。
在风雪中站了一夜,她整个人已昏昏沉沉,只凭着一股意志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她已经成了汴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她不能再连这仅有的一丝体面也失去了。
裹在身上的那件狐裘缎妆斗篷,落满了雪,变得沉重异常,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压扁了。
东宫通往福宁宫的路口,青黛手提着宫灯,时不时伸长脖子朝着福宁宫的方向看。宫灯早已熄灭,在风雪中孤寂飘摇。
远远见到,林婠摇摇欲坠的身影。青黛心头猛地一紧,旋即,丢下宫灯,踩着厚重的积雪,奔了过去。
及时扶住了即将摔倒的林婠。
触手之处,才发现,林婠全身都是冰的,仿佛一尊失去温度的石雕。
就连她手腕上戴着的,常年温润的莹黄暖玉手镯也冰寒刺骨。
秾丽娇艳的小脸上,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边泛着青紫,一头乌黑的秀发被落雪斑驳成霜。
青黛吓得险些晕了过去,颤着声音问:
“娘娘,您不是去福宁宫找陛下么?怎会……”如此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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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太子妃殿出现了一封书信,是林文彬的急信。
看了信,才知晓,自她们被幽禁东宫,与世隔绝的这一个多月来,外面已风云变幻。林家顷覆,被赵翊以各种罪名投入天牢。
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如何能承得住天牢的阴冷潮湿?
林婠不知道这封信是何时送来的,更不知道,林家被关进天牢多久了。上面没有日期,只凭潦草匆忙的字迹。
勉强能认出是她的养弟——林文彬的字。
林婠的心沉入了谷底。
定是情景十分危急,定是事情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林文彬才会仓促间以这种方式,将信送到东宫来。
林婠来不及多想,就让青黛扮成她的模样在殿内迷惑那些守卫,她则偷偷从后院的狗洞里躲出去。
到福宁宫时,天色已暗下来。
福宁宫是皇帝休憩的圣殿,一如记忆中的巍峨,金碧辉煌中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庄严。
上一次来福宁宫,还是她与赵翊成婚那年。
那时的赵翊,还是不得皇帝喜欢的五皇子,心怀壮志却无处施展;
那时的她,是林家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此乃福宁宫,未得圣上谕旨,任何人不得擅入!”驻守的禁卫军铁面无私地将林婠拦在了宫门之外。
林婠只得请内侍前去通报。
暮色愈发暗沉,像是有一张黑色的网,在缓缓地收拢,压下来。直到将这方天地,整个笼罩其中。
掌灯的太监宫女,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将宫灯一盏盏点燃。微弱的灯光,连串成一排排在寒风里摇曳。
远远看着就像一簇簇晦暗沉浮的幽冥鬼火。
不知过了多久,内侍终于出来了,只是他面色不好看,言语间也甚是不耐烦。
“陛下不在。”
林婠失落地垂下眼帘,待要转身离去。却见得暮色中,林妗乘着步辇,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她身上披着的鸦青色狐裘斗篷,在灯光下,金丝银线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李公公一转方才对着林婠时的嘴脸,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殷勤备至。
林妗下了步辇,李公公不知说了什么,林妗微愣了一下,目光朝暗处林婠的方向掠过来。夜色中林婠看不清林妗的表情。
只听她对着李公公道了一句谢,就毫无阻拦地进了福宁宫内。
林婠鸦睫微颤。
原来,赵翊在殿内,他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一阵风吹来,有什么被吹进了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