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一番孤寂之感。
少年在一处酒肆前停住脚步,转身走了进去,不多时,又乐呵呵地走出,手里多了一壶秋露白和两斤牛肉。
回到家,小婢女正蹲在院子里洗衣裳,回头瞧见许经年,便默默起身去伙房收拾饭菜,蛟龙嘶鸣了两声算打招呼,低头继续啃食窝里的生肉。
许经年自顾自回到堂屋,将屋门全部打开,又把桌椅搬到离门近一些的地方,酒肉上桌,饭菜也端了上来。
小婢女端着一个瓷碗站在门口,犹豫半晌低声说道:“天凉,门口寒气重。”
许经年将眼一瞪,端起酒杯闷了一口,一边咂着舌头一边凶道:“你倒管起老爷的闲事来了!”
小婢女轻轻叹了口气,扒拉着碗里的饭默默送到嘴边。
许经年又酌了一口酒,忽觉少了些滋味,想了想便冲着门外的小婢女说道:“过来,陪老爷喝酒口!”
小婢女头摆得像拨浪鼓一般回道:“我不会喝酒。”
许经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捡起一根筷子敲打着桌面喃喃道:“酒是好东西啊!”
小婢女轻声道:“我娘说桌上敲筷子将来要讨饭。”
许经年想起在太清宫时,刘怀安时常拿筷子敲碗,那时他是劝人的那个,如今在这小婢女面前,自己竟成了被劝的,于是赌气般用力敲着桌面道:“我偏敲!”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酌时须满十分,一主一仆就这么隔门坐着,窗外不知何时又飘飘洒洒飞起了雪花,蛟龙扑腾着翅膀从凉亭飞进了西厢房,它近来新添了坏习惯,天气一冷,就想往屋子里钻。
许经年瞧了瞧面前的下酒菜,又看了看小婢女碗里的面条,用手指将桌子叩的“咚咚”作响,满脸不耐烦道:“说了多少次,上桌来吃饭!”
见老爷当真生气,林梦安这才怯怯起身,端着碗走到桌前坐下,许经年继续饮酒,顺手夹起一块牛肉塞到小婢女碗里,嘴里嘟囔道:“多吃肉,瞧你这小身板,出门丢老爷的脸!”
林梦安见他已有三分醉意,只好大着胆子劝道:“老爷,莫再喝了,明日还要当值。”
许经年并不理睬,端起酒杯猛灌一口,忽然盯着她问道:“我问你,若哪天本老爷横尸街头,你敢不敢给我收尸?”
小婢女太小,小到无法理解自家老爷处境之凶险,只能愣愣看着他继续劝道:“莫再喝了,再喝就要醉倒了。”
许经年大笑道:“醉了好!醉了好!”
扭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鸡毛掸子,突然向林梦安问道:“你想看老爷耍剑吗?”
小婢女摇了摇头。
许经年打着酒嗝开心道:“好,看在秋露白的份上老爷就满足你一次!”
林梦安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开口解释道:“我不想看。”
话音未落,许经年早已轻拍木桌飞向门外,顺手摘了墙上的鸡毛掸子。
雪越下越大,顺着月光簌簌落下,少年飞身来到院中,不知是地太滑还是酒喝太多,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勉强稳住脚步,这才冲着屋里的小婢女一本正经道:“瞧仔细了!别人想看都没这机会。”
院子里,积雪已有寸余,人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许经年以鸡毛掸子为剑,借着酒劲在月下恣意挥洒。
林梦安不懂剑法,只觉得少年身姿轻盈招法莫测,如秋日从枝头飘落的枯叶般诡谲难料,普普通通的鸡毛掸子,在他手里彷佛有了灵性,时而柔顺如柳,时而刚硬似铁,配上似醉似醒的步法,有种“东倒西歪”的美感。
许经年越发兴奋,将手中“兵器”甩地“呼呼”作响,一番折腾,酒是醒了些,万般愁绪却涌上心头。
今日殿上之事太过蹊跷,他不知李贤为何要帮自己,但曹钦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前路凶险,蓦然回首,身后已无依靠,想到这般,怀安的身影又浮现在脑海,师父、师娘、几位师兄轮番出现,令少年一阵眩晕,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运功,顿时只觉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林梦安正看得入神,忽见少年喷出一口鲜血,随即仰面倒地,口中还喃喃吟诵道:“酒后高歌且放狂,门前闲事莫思量。”
夜色阑珊,姑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自家老爷练的是哪家独门秘籍,及至看清雪地上一片殷红血迹,这才惊叫一声跑上前去。
许经年栽了,小叶峰十年潜心习武,为求更进一步,多少次浴火向生都没出岔子,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仅仅是酒后放纵了一次,险些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