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圣旨姗姗来迟,这令许经年对宫中的办事能力大为不满。
按明朝制度,国家大事由内阁拟奏章呈报,司礼监批红盖章后发还内阁,交由六部处理。因此,内阁首辅李贤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吉祥便成了除皇帝外最有权势的。
擢升一事既然是李贤所提,内阁自然没有拖沓的道理,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司礼监,曹吉祥为人睚眦必报,如今撕破了脸面,少不得背后使些绊子。
一般官员升迁,多由内阁提名,司礼监披红盖印后再由吏部公开,许经年得首辅李贤举荐连升数级,圣旨直接由宫中发出,一时风头无两,同僚们虽多有羡慕,但也自知无法与之相比,沸沸扬扬传了几日,便不再有什么水花。
按明军建制,腾骧右卫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镇抚使二人,都事一人。
镇抚使虽屈居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之下,却是直接掌兵的职位,所谓县官不如县管,手中有了实权,腰杆子自然比诸同僚硬气些。
人逢喜事,少不得被俞百鸣、乐三元等人逼迫消遣一番,两人自从认了许宅大门,便常常不请自来,俞百鸣虽是个大龄鳏夫,却张弛有度礼法俱全,有时自提两壶老酒,有时带些肉菜,乐三元则纯粹白嫖,一来二去,连蛟龙瞧他的眼神都微妙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许经年心里却始终提着一丝担忧。
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李贤不会无缘无故举荐他,身为当朝首辅,除了皇帝,只有曹吉祥能与其一较高下,如此大张旗鼓地举荐一名低等禁军,若说没有目的,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福祸相依。四卫营是天子亲军,插入一枚首辅的棋子,不知朱祁镇心中作何感想,说不定过些日子便要找个由头将自己除之而后快。
如今李贤迟迟未出招,宫中也并无旨意,自己做了这镇抚使,风光了一阵便归于平静,似乎一切从未发生过,这更令许经年感到不安。
过了腊八,年味渐浓。
此时是朱祁镇重登帝位的第四个年头,号曰天顺四年,这年许经年十五岁,失了父母妻子师父师娘以及众师兄,却意外得到一名长相酷似刘怀安的丫鬟。
京城很大,满目繁华,一主一仆蜷缩在文礼胡同内一进的小院里,准备迎接天顺第五个年头的到来。
年关越近,事越繁杂,制年糕、缝新衣、办年货、掸尘、扫地、疏沟,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作为许宅唯一的丫鬟,林梦安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她年方十四,又是农户出身,不晓得镇抚使是多大的官儿,只是近来常有人拜访,若许经年不在家,便隔着门将礼物递给她,叮嘱待许镇抚使回府后转交,言语之间态度恭顺谦卑。
小丫头打小就惧怕官差,如今见到这些穿着差服兵甲的男人点头哈腰,有些难以适应,便常常溜去隔壁胡同王大娘家串门躲避。
这日许经年出门上值,林梦安照旧躲去王大娘家,黄昏时回到文礼胡同,一眼便看到许宅府门大开,心中顿觉不妙。
自打跟山西商会接了头,许经年便把所有家当交给她保管,小丫头特地找人做了个木箱,埋在卧房地面青砖之下,如今看到府门大开,第一个念头便是冲去卧房查看。
一踏进院门,便看到四名精壮侍卫站在院中,凉亭之下,一位姑娘正静静坐着逗弄蛟龙。
林梦安认得她,几个月前她曾来过,老爷说她是长公主,只是上次来时坐着大轿子,有宫女陪同,这次不知为何只带了四个侍卫,轿子也不知藏去了哪里。
小丫鬟心里一阵烦躁,自打离开富乐院,这宅子就是她的全部,当日死皮赖脸求来的容身之所,就这么被对方闯进来,着实有些窝火。
“它吃不得熟肉。”林梦安对正在给蛟龙喂肉的姑娘怯怯道。
惠庆公主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忽然又轻笑起来:“小丫鬟,你是不是瞧我不顺眼?”
“是”字险些要脱口而出,想到对方的身份,林梦安还是闭上嘴巴,默默低下头。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你。”惠庆公主说道。
林梦安心里有些忐忑,她毕竟只是个小婢女,堂堂当朝公主,若瞧她不顺眼,随时可以让她消失。
惠庆公主摆了摆手,待四名侍卫走出小院将门关上,这才转过身继续说道:“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否则许大人要找我拼命了,青州时吃过一次亏,我可不会再犯第二次错。”
林梦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道:“老爷回来至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