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说法由来已久,若追溯源头,大概最早出现在《诗·卫风·硕人》一文,载曰:东宫之妹,邢侯之姨。
此后,作为一国未来权力的象征,便成为历朝历代皇子们竞相追逐的目标,也是朝臣心之向往所在。
可如今,这里却成为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天花的恐怖根植人心深处,谁都不愿跟这恶疾扯上关系。
带路的是个年轻太监,许经年见他几次斜眼偷瞄自己,便笑着问道:“公公大可直观在下”。
小太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敬佩这年轻禁军的胆识,却并不相信他的本事,天花是要人命的东西,能挨过去的少之又少,在将死之人面前,即便尴尬,也并不难为情。
感受到许经年的灼灼目光,小太监挠了挠头说道:“小的是个愚笨之人,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大人莫怪。”
许经年笑道:“这话倒像是给仇家上坟时说的。”
小太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继续带路。
许经年追问道:“公公如何称呼?”
“六点。”
“好怪的名字。”许经年叹道。
六点太监边走边解释道:“小的十岁入宫,无名无姓,因跟随的老太监极爱掷骰子,所以给取了个‘六点’的名号。”
许经年笑道:“随意了些,但多少也算是个好盼头。”
六点太监随口道:“宫墙之内,最不缺的便是盼头,多少贵妃娘娘没日没夜礼佛要盼头呢!有时小的倒好奇佛祖有多少耳朵,能听得尽这天下的盼头。”
许经年觉得这小太监有些过于交浅言深了,转念一想,许是在宫里压抑的太久,如今在自己这个“将死之人”面前难得卸下伪装,于是打趣道:“六点公公的盼头在哪里?”
小太监摇了摇头,叹口气回道:“净身入宫已属不孝,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家中老母和兄长,只盼家人安康喜乐。”
说话间已来到东宫门外,两人在十丈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六点指着前方说道:“许大人,那里便是东宫了。”
许经年放眼望去,朱红色的大门上钉满木板,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院墙高耸,墙头插满密密麻麻的倒刺铁钉,就连院墙下的狗洞都被铁栅小门封死,痛苦的呻吟声不时从院内传来。
六点侧目问道:“许大人可有家眷?若有话捎带,咱家愿效劳。”
许经年摆摆手道:“多谢公公好意,在下尚未成家。”
六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指着铁栅门上明晃晃的铜锁说道:“如此也好,宫门已封,只好委屈大人从狗洞进入。”
许经年并未伸手接钥匙,只向前走了几步,转头对六点笑道:“公公,倘若我大难不死,得空一定替你看看老母。”
小太监一愣,再回过神来时便看到少年飘然腾空,越过高墙飞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