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并不是陈璐第一次遇到,从她接触入殓师这一行开始,她就总会在有意无意之间看到一个8、9岁大的小女孩,只不过这一次,那女孩似乎换上了小花的粉裙子。
陈璐站在原地用力地闭了一会眼睛,眉心都出现了深深的褶皱——之前她都是用这办法来让幻觉消失的,可这次似乎不管用了,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女孩却依旧站在那里,还是那身粉色的公主裙。
突然,女孩身上的裙子片片碎裂、脱落,从身体里向外渗出暗红色的污血,一双殷红的小手直直地朝着遗妆间外面的方向指着,那双漆黑的、看不到眼白的大眼睛始终盯着陈璐。
“你想让我过去?”陈璐用很小的声音问,那声音小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女孩却像是能够听清陈璐的话,微微点了点头。
陈璐的心里猛打着鼓,双脚却鬼使神差地朝着女孩走了过去。
女孩的身影慢慢的隐没在了房门中。陈璐跟过去推门来到走廊里,又随着女孩重新浮现的身影一路来到尽头的窗台。女孩的身影渐渐淡去了,在消失之前,她的手轻轻指了个方向,是不远处正是桦南路口。
陈璐想到了那张卡片,于是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地址就在桦南路口西三排胡同,第5号门。
下了班,陈璐没有回家,而是开着车来到了桦南路口,按照卡片上写的地址找到了小花家所在的胡同。
这里是一片老旧的棚户区,两边的房子破得似乎快要倒塌了,黄昏的余辉在胡同的房屋下拉出了长长一片黑影。
当陈璐下车走进阴暗的胡同,那女孩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她向前蹦跳着,发出清脆的笑声。陈璐跟着女孩,一直来到小花家的房门口,但女孩却站在了对面的平房前,用那双被血染红的小手拍打着房门,在门上留下了浅浅的手印。
陈璐站在那扇房门前,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来了。”屋里很快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苍老、懒散。
门开了,一个驼背的瘦老头从屋里探出了脑袋,那显然好几天洗过的头发又脏又黏地趴在头上,连头皮都清晰可见,一双堆叠着厚厚眼皮的鼓泡眼睛贼溜溜地看着陈璐,嘴里不时发出吸溜吸溜的口水声。
陈璐平时没有化妆的习惯,苍白暗淡的脸色和那头乌黑的长发让她在初入殡仪馆时常常被当成游荡在停尸间的女鬼。今天她也和平常一样,头发随意地挽着,万年不变的黑框近视镜,身上是黑色的宽松外套,黑色的阔腿裤,黑色的平底布鞋,如同夜行服一样毫无女性魅力可言。
但驼背瘦老头似乎并不介意这些,他依旧盯着陈璐贪婪地打量着,就好像这样便能让陈璐住进他的眼睛里。
“那天是你接小花回来的?”陈璐忍耐着对方令人厌恶的视线,语气强硬地问了一句。
“你是小花家什么人?嘿嘿,长得还挺好看的。”瘦老头舔了舔油乎乎的嘴唇,哑着嗓子说。
“我问你,那天是不是你接小花回家的?”陈璐瞪着这老头大声重复了一句。
“呦呵,还挺凶。咋地,你还是经查啊?别以为我没见过经查,他们都戴大檐帽,有证的。你有证吗?有就拿出来看看。”说着,瘦老头竟朝着陈璐走过来,伸出他那只又黑又糙、满是大骨节的手,朝陈璐的身上摸了过来。
陈璐被吓了一跳,赶忙向后一躲,不想身后竟撞到了什么。还没等她回过神,一只大手从陈璐身后探了过来,砰的一下抓住了老头的手腕。
瘦老头顿时猛一激灵!
趁这工夫,陈璐赶紧躲到一边,回头看了眼刚刚帮她的人。
他个子很高,留着简单利落的短发,五官轮廓有着东方人少有的深邃,白皙干净的皮肤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但那只是短短一瞬间的错觉而已,因为在他卷起的衬衫袖管下,露出的是肌肉线条分明的健硕手臂,幽深的双眸中透出凌厉的光,就像一座寒潭,冷冷地直视着瘦老头。
瘦老头先是一惊,只看了那人一秒就缩着脖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咧嘴喊疼说:“诶呦呦,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他一边告饶一边把背驼得更重了,就像一只虾。
那人又攥着瘦老头的手腕瞪了他一会,这才终于松开了手,接着又将冷峻的目光移向了陈璐。
陈璐赶忙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轻扯了扯嘴角说:“谢谢。”
那人并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看向瘦老头,用低沉的声音问:“你就是刘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