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恪心手中的定光剑“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栾路安当刻根本说不出话,他嘴唇颤抖着,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在地上爬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恪云……”
栾恪云对这二人至若未闻,他抬手把脸上新的、旧的泪水都摸干。
随后他走到玉阑音身边,板板正正行了个鞠躬礼:“恪云谢过长老。”
玉阑音看着栾恪云绷直的脊背,心里叹息:他也只是个孩子啊。
未等玉阑音回话,栾恪云已经仰起头,看向了栾恪心。
在看到栾恪心的一瞬间,不知不觉,栾恪云已经泪如泉涌。
栾恪云不得已只能抬起袖子又擦擦眼睛,暗中狠骂自己不争气。
栾恪心看得心疼,却大气不敢出,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他擦眼泪,“恪云……”
“哥,”栾恪云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他的声音有些哭久了的嘶哑,“是我,是我告诉长老的。”
一旁,温卓轻轻偏过头去,低声问玉阑音道:“他们兄弟二人形影不离,要瞒过栾恪心定是不容易。他是何时交给你的?”
“就是今日,”玉阑音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手里那张信纸,“到了栾府门前,他伸手来扶我下轿辇的那会儿。”
这么一说,温卓自然是想了起来。
他不由得有些恍惚,自己记忆里几个时辰前的栾恪云,眼睛亮亮的,笑得像只小兔子,话很多,老往玉阑音面前凑。
和如今面前这个无声恸哭的年轻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我在一路上,就想,这好多年没回家了,爹娘肯定也惦记着,便传了书信,告诉了爹娘我们入了蜀中了,而且长老身体不好,这样也能派些人来接应,走得顺妥些。”栾恪云垂着眉眼,说话说得断断续续。
栾恪心看得实在于心不忍,一个上步,“恪云……”
可是栾恪云却立刻向后连连后退,这一个动作便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一边哭一边道:“可是哥……你是不是也往家里传信了?昨天……哥,那只灰绿色的……灰绿色的鸽子腿上绑着的回信,是爹写给你的。不是给我的。”
“那封信……是给你的,上面写着,上面写着……”栾恪云说着,忽然如被压垮的麦穗一般懊丧地垂头痛哭起来。
栾恪云久久未能再完整说出任何话,一时,整个屋间内只能听到栾恪云一人压抑的哭声。
整个殿内的低阶厌族随着哭声也躁动起来,四处飞速地乱窜。
温卓本就因为这厌灵法阵有些头痛,如今这一群群魔乱舞的厌灵更是让他烦躁地眼中闪过了红光。
玉阑音的目光敏锐地追随到了温卓眼眉之上,微微蹙起,停留了好半晌。
可在温卓重新抬头的一瞬间,他已经又迅速将目光收了回去,好整以暇佯装无事发生。
今日轿辇前,栾恪云暗中递给玉阑音的信上,字里行间尽数是他父亲与兄长的罪行。
关乎那百人的百里一族,关乎禁术,关乎炉阵,详尽至极。
栾恪云现在仍能回忆起他刚展开这封信时,那一笔一划血淋淋的屠杀,那无穷的眩晕与作呕。
栾恪云红着眼眶,花了很大力气重新直起身,可他的脊背却像是再也没有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如压弯的铁尺,打着一个小小的悲伤的弧度,“……落月呢,落月是怎么死的?”
落月。百里落月。
同栾恪云青梅竹马,打闹过,月光下牵着手红着脸约定过的百里落月。
栾恪云现在都能记得那天晚上,他喝了酒,看着澄黄的月亮,磕磕巴巴对百里落月说着醉话:“落月啊,你总挂在树梢上,我够不到你。你什么时候能……能自己落到我这里来?”
百里落月笑着顺着他目光看去。那双眼睛笑盈盈迎着月光,亮得动人。
长风徐徐,老树枝叶翻涌哗哗作响。
一道夜云随风夜行,飘忽行至满月脚下。
栾恪云至今依旧能清晰回忆起,百里落月在那个瞬间莞尔一笑,说出了那句回响了他往后整个生命的,“现在。”
那个八月十五圆月夜的树下,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他爱着的姑娘。
因为百里落月死在了第二天。
整个百里一族,都死在了那一年的八月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栾恪云在八月十六的月下,又哭又笑。
而那时,陪在他身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