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醉酒一夜,安慰他,给他臂膀的,正是他面前的这位好兄长——栾恪心。
这是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栾恪云自嘲地笑起来,可他的看向栾恪心的目光之中恨意却了了,更多的只有将死之人的虚无与绝望。
栾恪心听到栾恪云的话,自然也已经回忆至此。但他对此做不出任何的辩解。
因为他的良心疼。张嘴解释,他没这个脸。
百里落月是他亲手杀的。
这小姑娘从小和他们兄弟二人一同长大,情同手足。
栾恪心砍下百里落月的头的时候,她正欢天喜地背着身,毫无防备,为他盛着莲仁羹。
莲仁羹是栾恪心小时候最喜欢的吃食。
但就是这年八月十六之后,他再没碰过莲仁羹。
手起刀落,杀都杀了。假惺惺的悼念若真的说出来,大概也只是犯人恶心。
于是栾恪心只不发一言地垂下头,任凭栾恪云再崩溃地质问,也没松口。
栾恪云说话又快又急,不由地发了晕。
他住了嘴,缓了好久才重新恢复了清明,随后哑声问道:“你们刚才说,这一切是为了我……这又是什么意思?”
栾路安自从栾恪云现了面便不发一言,直勾勾盯着栾恪云愣神。
可令人惊诧的是,栾恪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栾路安忽然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似的,磕磕巴巴又长篇大论地开了口。
而他要讲的,的确是一个更为漫长的故事。
在更早些年间,栾家为了阔门开支,意欲在蜀中站稳脚跟,子孙大多很早同家族割席,自立了旁支,开枝散叶。
而栾路安一支自古人丁不甚兴旺。
栾路安其人同栾夫人年少便相识,成家后更是蓝田种玉,和如琴瑟,如今年至耳顺,未纳一妾。
不过栾夫人身体欠佳,生养极难,当年怀了栾恪心栾恪云两兄弟后,栾府上下皆为欢喜,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家人对此子之翘首以盼溢于言表。
可到了分娩当日,栾家产婆见到栾夫人所生居然是一对双生子,当即便变了脸色。
这就要从更早之前说起。
当年,栾家老爷南海经商学来了豢养厌灵的诡术,法力无穷。
可万事万物总有筹码,此事的代价便是,以后栾家若族内有双生,双生子之幼子便会承载这禁术的诅咒,将成为厌灵的新容器,祭祀与须弥之神。
栾路安看着出生后未啼哭、面色青紫的栾恪云,惊惧不已,连哭带笑,宛若疯癫。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栾家这么多年没灵验的诅咒,居然就在今天,落到了他的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未有一丝迟疑,当即便找来蜀中的大术师重启了府中大聚灵阵,照着书阁禁术之卷以厌灵绘了镇魂符,生生保住了栾恪云本应被须弥之神抽走的神魂。
可栾恪云虽保住了命,但自小魂魄不稳体弱多病,需时时刻刻待在聚灵阵范围内。而栾路安也因此对其监管甚严,教导极为严厉。
再长大后,偶然一天,栾恪心无意之间闯入了祠堂,撞破了栾家这竭力掩盖的惊天秘密。
可同样为了保住他的纯粹至善的好弟弟,栾恪心道心虽煎熬摇摆,但最终,他也选择对此也隐而不发,甚至借着自己法术精湛,暗中多有助力。
自从兄弟二人入了十方宗,由于宗门未能有镇魂法镇照拂,栾恪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栾恪心对此很是惊慌,最终迫不得已借了家中炼化炉的炉阵,冒险将其隐秘藏于栾恪云住所之处,以便定魂。
而就在云霄大比前一天,这炼化炉竟然不翼而飞,任凭栾恪心如何寻都未能发现其踪迹。
可这炼化炉消失了十日之久后,一日晌午,崇本长老忽然带两名弟子冲进了栾恪云的房间,居然在柜中把这炉子找了出来。
栾恪心得知后,疑心大动。
这几件屋子他里里外外搜了千百遍,断不可能遗漏此处。更何况,他又怎会把这种东西藏在这明面上?
栾路安说到此,解释了个明明白白,终于住了口。
“……长老,师叔,晚辈深知与父亲此事罪孽深重,无从开脱,可……”沉默中,栾恪心开了口,随后他目光轻轻掠过栾恪云,“吾弟,栾恪云,对此事毫不知情,还望长老师叔能看在往日情分之上,网开一面……”
他说着,双膝一弯“咚”得一声,跪在了玉阑音和温卓面前,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