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范剑的这番话,黄琼沉思了好大一会,却发现范剑说的这些道理,自己根本就无法反驳。站起身来,黄琼在屋子内反复踱步良久,看了看面前的范剑,又看了看那边同样陷入沉思的贾权,沉声道:“贾先生,认为范兄的这个意见如何?”
对于黄琼的询问,贾权沉吟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道:“王爷,权对党项人的现状,虽说不甚了解。在涉及到西北诸蕃之事上,权没有办法给王爷提供太过中肯的意见。但权以为,范兄有一句话说的却是没有错,那就是眼下对于王爷来说,稳是第一位的。”
“无论那个方向出了乱子,对王爷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王爷如今的心腹大患在内,而并不是在外,而是在内。王爷如今在朝中,几乎是半点根基也无。朝中诸臣,几乎无一是王爷的心腹之人。甚至可用之人,都不能说的上多。王爷过了年,便要入宫理政。”
“权知道,王爷报复远大,绝非那种甘于现状的守成之君。而且从眼下天下大势来看,表面上看似乎风平浪静,实则已经是内外交困。如今外有北辽野心不死,时刻都惦记着入主中原。而且随着北辽秉政的萧太后,励精图治、收拢诸部兵权,北辽国力大有蒸蒸日上之势。”
“内有百余年经营下来,占天下财富近半,以一府超过一国。对朝廷已经成为最大,甚至可以说最致命内患的桂林郡王府。再加上土地兼并越演越烈,大量的土地都集中到了宗室、官员之手,百姓负担越来越重,穷者几乎无立锥之地,贫者日贫、富者日富。”
“土地兼并,不仅失去土地成为流民的百姓愈来愈多,也使得朝廷岁入也日益艰难。法纪日弛,奢靡之风日甚不说,吏治也越来越败坏。一个设府不过数年的四品郑州知府,在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便聚敛如此大的财富。那更高的安抚使、转运使,甚至中书省、六部呢?”
“还有其他的各个州府呢?观一隅而晓天下,天下这么多的州府道官员,虽说未必各个都是贪官,但就权所见,真的清官并不多。即便有几个清廉的官员,恐怕也早被排挤的官做不下去了。就像当初的那位于节度,不是一样被人排挤到只能由文转武吗?”
“权说句逾越的话,就眼下天下的这个大势,便是皇上真的择一守成之君,也未必真的能守住这个成。非大动,无以挽回如今国势日颓的局面。而如今朝中的官员,虽未必都是各个尸餐素位,但不是结党营私,便是选择明哲保身,只会上传下达的传声筒。”
“而且,眼下王爷在朝中并无半点根基。遍观朝中这三省六部,九寺三使司、枢密院、御史台、翰林院,甚至国子监、太医院,王爷能用或是敢用的官员又有多少?王爷想的是大展拳脚,但如今朝中的局面,却是让王爷恐怕很难施展开。”
“毕竟无论任何政令,都需要下面的官员上传下达,到了地方更需要官员却落实。没有自己的班底,王爷的做法损害到那些官员利益,在朝中势必要受到处处掣肘。王爷再远大的报复,势必都将成为一句空谈。”
“年前前来下拜帖,找门路拼命想着给王爷,送年礼的那些官员,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这些人今儿能效忠王爷,明日若是皇上再一次易储,也一样会倒向其他人。所以权以为,王爷眼下最大的隐忧,在内而并非在外。王爷眼下最紧要的是,组建自己的班底。”
“至于西北党项诸部,如果真如范兄所说,对王爷来说不过是疥癣之患罢了。就算那个拓跋继迁野心再大,但没有足够实力的支撑也是枉然的。就算其真的造反,以如今党项人的实力,也很难形成真正的大患。正像是范兄所说,最多也就波及到陇右路。”
“如果王爷对其真的不放心,权以为可以借用范家之力,对其进行严密的监视。而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有范家出面,恐怕效果还要高于南北镇抚司。王爷,造反可不单单是有马、有人便可,至少是需要大量军器的。哪怕党项人在擅长冶炼铁器,可陇右一地并不产铁。”
“没有了铁,党项人用什么来打造军器?其若是真的有野心造反,势必要大量的购买铁。而在这一点上,作为商人的范家可以发挥的作用,就远远超过南北镇抚司与当地官府。因为官府也好,南北镇抚司能查的也只是表面上那些东西。若是走私铁器,官府未必能查到。”
“更何况,在分化瓦解党项诸部上,有什么人出面比商人出面,更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乃至猜忌的?只要我们对其密切注意,加快对党项诸部的分化瓦解。此人即便是真的造反,又能如何?单靠平夏部自己的实力,甚至连疥癣之患都未必能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