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众人把事情安排的妥当、迅速。几个小时过后,这三辆大巴车满载着安德烈·洛什卡罗夫的同学和他们的家人向基伊城外疾驰而去。
奥莱克西和他的父母斯特列利琴科夫妇也登上了这辆车;他的亲叔叔——那个在妻子和孩子死于一场车祸之后,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生活的可怜人也一同前来,他自上车以后就一直咳嗽不止。人们从他一家人的穿着和所带的行李就可以看出,他们先前的生活并不富裕。
同来的,还有奥莱克西同班的好友伯克丹(bohdan)和他的单亲妈妈,他们坐在车尾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互相靠在一起哭泣;苏珊娜和他的父母在最前面的一辆车里,由于上午的劳累,她挽着安德烈的胳膊睡着了;安德烈的母亲则站在司机旁边指示着方向,她所知道的这条路来自于他丈夫在电话中告诉她的沿路标记;安德烈的好友耶胡迪尔则在第二辆车上走动着,一边说明情况边安抚着大家的情绪。沿路上,防空警报不时响起,他们看到那些被炸的残破不堪的楼宇,还看到一架敌军的战机坠毁在一座住宅楼附近的残骸。越来越多的车出现在逃往城外的路上,很快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从广播中,他们得知玛各的机械化部队已经从北面向基伊挺进,敌军的坦克已抵达首都的周围。当他们接近城外捷捷列夫河(teteriv)的时候,被几个歌篾的大兵拦住了去路。
“你们现在必须掉头去找一条新的路。前面的桥已经不能走了。”
“为什么?这是到科韦利(Kowel)去最近的一条路了。我们不能……”司机与士兵争辩道。
还没等他说完,从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士兵这次回过头看了看他,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把桥炸了。如果不这样,那些玛各的坦克就能很快进来踏平我们的首都。”
于是,他们不得不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向西前进。在乡间的路上,他们不时地看见沿路村镇上陈尸大街的平民和那些临时挖掘的乱葬坑,那些内脏与残肢就散落在路边。这些场景让安德烈看了触目惊心。他告诉苏珊娜,等他们所有人在莱赫的难民营安顿好,他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参与战斗。苏珊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三辆大巴终于驶入了莫西尔(mosur)以西与莱赫接壤的那片森林里——那是拉勒的丈夫告诉她的专为他们设置的特殊检查站。当大巴快要接近边境的时候,在那条土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男人,起初拉勒以为那是安德烈的父亲洛什卡罗夫,但离近后才看到那人黝黑的皮肤,黑色的卷发,带着方方正正的眼睛,外貌看起来像是南方的闪米特人。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上第一辆大巴车,吹着口哨,嘴角扬起微笑,对众人宣告:“恭喜大家,你们已成功逃脱了歌革的魔掌!”随后,他转身对司机说,“朋友,你到后面坐吧,从这里起,我们来接管你的车。”
“什么意思?!这些是我的车,送到了地方我还要开回去呢!”司机不解地喊道。
“我觉得这位朋友好像没听见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现在,这三辆车被我们政府充公了,剩下的路由我们来开,你坐到后面去!”
司机与那个人吵了起来,还去拉扯他的衣服。
其他两个士兵举起枪叫司机坐下,安德烈上前劝阻,其他的人也站起来与士兵争吵。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众人看到司机的脑壳被子弹掀开了,脑浆喷洒在了前窗玻璃上。
在一阵尖叫声过后,车内陷入了死寂。
“所以,世界的本质,就是痛苦。是这样吗?”
洛什卡罗夫博士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以及他那不该是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悲悯目光,回答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但我们要学会去……去战胜它。”
“战胜谁?”小安德烈追问道。
“这个世界。”洛什卡罗夫说道。
“要怎么做呢?”
洛什卡罗夫博士一边笑着,一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他的儿子问出了一个没有人能够回答的问题。然而,他还是尽力地、认真地回答着:“在我们头顶地某个地方,存在一个叫天堂的国度,那里有一个和蔼的老人,他的名字是上帝。”
“他是谁?又做了什么事?”
“他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世间的万物……或许有一天你能站在他面前,替我、你妈妈以及其他的朋友们好好地问上一问,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如何战胜这个残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