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才想了几天……别做梦了。老老实实地等着烂在这地牢里吧!”
男人哑然无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谈起这个话题。某日,老人的咳嗽变得更加严重。他突然对男人说:“嘿!你听着,如果他问你最后想要什么,你就告诉他:‘五十四、三百二十三、七百一十七、一百二十二、八十六、五十五、二百二十九、四百八十、五百八十一、六十一、五百九十二……’”
“什么?你在说什么?!”
“给我背下来!背!”老人再次重复这些数字,直到男人能准确复述。
不久之后,老人的病情恶化了。有一天,当男人醒来时,他发现老人的牢房已空无一人。他急切地询问周围的人发生了什么,其他囚犯告诉他,老人已经被牢卒抬走了。他就这样失去了在地牢中唯一的朋友。几天后的某个时刻,牢卒来到他所在的楼层,叫他起床。他问道:“我不久前才轮过一次打扫值日啊。为什么又是我?”
“别多问,快走!”牢卒说。他被牢卒带出了昏暗的房间,开始攀爬那陡峭且湿滑的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脚下的石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环顾四周,发现与他所在楼层相比,这里的墙壁逐渐变得干燥,青苔也明显减少。他的心跳加速,好奇和紧张交织在一起。终于,他们来到了最上一层。这里的环境与他所在的地牢截然不同,阳光从天井洒下,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这片黑暗的世界。阳光穿过牢房间的铁栅栏,留下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空气中夹杂着微弱的潮湿味道,但相较于他之前所处的环境,这里显得清新许多。这时候,男人看到其中一个牢房门口躺着一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狱吏正站在那里,另外两个牢卒正忙着把尸体抬起。他们走到空出的牢房门口,牢卒对男人说:“进去吧!还愣在这里干嘛?“
男人无法置信自己的处境,问道:“为什么?”
狱吏走上前来,亲自解释道:“刚刚死去的那个老者。十多年前,在我还只是小牢卒时就认识他了。因为他最近生病了,我不久前才把他换到上面的房间来晒晒太阳。我问他还有什么遗愿,是否有想要写信的亲人。他说最后的愿望就是和你换房间。我答应了他。”
狱吏说完,便叫上另外两个拿铲子的牢卒离开了。
男人审视着自己的四周,他所在的这间牢房距离天井十分的近。从这里过去大概也就十余步(step)的距离。而这座地牢实际上是在一个天然岩洞的内部,从天井上垂下来一根递送物资或食材用的绳子,那绳子就垂在那些凹凸的岩壁上,它看起来不能承受什么太大的重量。天井的下面还有一些倒挂的石笋,那些石笋十分纤细脆弱,仿佛随时就会折断掉落;天井上面的那些岩块看起来也没有多么坚固,经常生出断裂的痕迹,且时不时就有碎石从上面落下来。天井的下面,正对着的是地穴里的万丈深渊,那些下层的牢房就建在这岩壁上凿出来的洞里,只不过里用土把地面垫平了。男人到了这光线相对充足的地方,才看清楚了那些牢房中关着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怪物”:那些有着臃肿的水泡堆积在面部的秃头怪,有的多长了一只或少长了一只眼睛,始终保持眼睛睁开的状态,从来不去瞬目,就那样干巴巴地,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他看;还有的怪物五官长错了位置,或是多长了好几个头;原本该是胳膊的地方,却长着畸形粗大的腿和脚,全身覆盖着疙瘩密布的硬皮;有的则浑身上下都是毛,喘着粗重的气,暴躁的砸着栏杆。男人知道,他们都是人类,只是身体残疾或生得畸形古怪。这些可怜的生灵一出生便不再被定义为人类,而是被视为怪物,他们的血脉被禁止延续。
他们中有的被送到这地方临时押放,等挖好了土坑再去集中掩埋;有的从孩童时期就单纯地被放在这地牢里折磨,作为警示给那些敢于违背神的律法、与“恶魔得后代”、野蛮族裔或“非人类”的种族通婚而玷污“人类”血统的父母。
在男人看来,这些天生畸形或返祖的可怜人,就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用以玩弄和折磨的悲惨的灵魂。至于他们的父母,也并无罪过,唯一的错误便是把孩子生在了这由雅威主宰的世界上,度过数十年的苦难,而后死去。男人观察了许久,这里唯一能通往地牢入口正门的路,就在他正对面的岩壁上的一扇门——从那门上的栏杆里,他能看到上升的楼梯。但那扇门平时都上了重锁,而且钥匙一直由狱吏和牢卒随身携带,几乎不可能从他们身上偷到。此外,他们平时禁止与牢卒交谈或提要求,只有在承担打扫苦力的时候才被允许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和说话。至于狱吏,想要接近他更是遥不可及的事。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