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好几块,由于颠簸半日,孩儿早就累了,枕在自己臂上沉沉睡了。
张继依旧不语,忽然起身出去,要了一坛子酒进来,若下袍子与鞋上了床来,来了句:“我与你们娘儿俩热热被窝儿!”若听完笑了:“好没羞的!当心给孩子听见。”又把身子靠了过来“也不知是谁给谁热被窝儿!”
张继咕嘟嘟就是几口,伸过臂来挽住她,接道:“我是没羞没臊,口口声声对着众兄弟说是救你,却做了跳花墙的张生。”若轻轻在他面上一吻,闭上了双眼,伸过两臂来抱得更紧了。
张继深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言道:“想我奔波半生,几时有过这等温存?”若转过头来摸着他的脸言道:“你这两日都生了白发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咳嗽。
张继慌忙扶他坐起,退去上衣一股雄浑的内气源源不断的输了进去,良久见她呼吸渐稳,缓过气来,又赶忙扶她躺下,只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她不语。
良久若忽张口道:“记得那日咱们见过的千手千面宗白元,我原是许了他的,做媒的正是那位左镇雄。”张继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若接着道:“那年我在扬州时,曾接到命令,要我招待上面的重要人物,来的便是宗白元,其后反反复复好几回宗白元都来听曲,每回也没有什么交代,其后我到了南阳,左镇雄便来说媒。”
张继哦了一声低头不语,若笑了一声,只道他吃起醋来,开口道:“想不到你反倒翻了醋缸!”张继心下想的却不是这个,如今有此一节,日后讨起解药来,可又多了一份困难,当下却道:“我守着你这么一个可人儿,还吃的什么醋来?倒是有人闹起酸来,日后少不得一番遭遇。”
若心下立即明亮:此番宗白元命人给自己下了狠手,多半是因为这个缘故,真心实意暂且不说,单是此等事情,教中早已经传开,宗白元何等身份,只怕此番折了面子,着了忌了。当下回道:“到时候我就做个壁上观,看你如何周旋了。”
若身中剧毒,何等严重,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还做此说笑,各都心下明了:无非是两人都在为对方宽心。张继说了几句便语塞了,他本不善言辞,哪里又比得上人家的伶牙俐齿?又为她盖好被褥,哄孩子一般哄着她睡着了。
张继望着这个比他十多岁的女人,呆呆地入了神。
近日来,他才算是经历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甘味:他怕了!清清楚楚的认识到自己怕了!以往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从未感受过什么是怕!
他自幼便得到父亲的诗书教诲,未满十六岁便接连通过县、府、周童试,已经是秀才身份了,后来渐渐发现,自己实在不是埋头苦读做学问的料子,偏幸爱弄枪帮,向往卫青霍去病杨威疆场。老父原指着他博个功名,好光耀门楣,无奈他年少倔强死活不听,如此便也荒废了学业,又得高人传了一套神功,更加弃文不修,功成之日何等自负,又遇上几个情投意合的整日演武论兵,时逢募兵,便欣然投奔了俞大猷,又在军中与六个兄弟结为生死之交。
人算不如天算,哪知旦夕之间,便被革去军籍永不录用,流落江湖后,他再也没有往日的雄心壮志,伴随着天子金口,逝去的不仅仅是十载疆场用命,更是自己沙场报国,福泽苍生的壮志。
而后又十年,辗转羁旅南北飘零,早已不是往日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终日伴随自己的,只有无尽的哀愁与愤懑。他不像大哥一般,骨子里都是孟尝气概,又有范蠡一样的智慧计算;也不似三弟一般能够醉心药石医道有所寄托;更不似四弟五弟一样,满腔热血依旧,不惜隐姓埋名,以另一种面孔继续热心功业,为天家卖命;也不似七弟石像一般浑不计较,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到底,他与六弟最像,可是六弟胸中学问胜过自己万千,总能与悲处自我疏解,说到底,自己是最不如人的一个。
十年江湖,他一颗火热的少年心早就冷却,甚至麻木,每每与夜深人静处,点检生平,学文不成,从军未果,却仍是打打杀杀,奔走永无休止,哪里真正做过一件福泽苍生的大事?自己是得了个“赤手灵屠”的诨号,两手却沾满鲜血,那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即便如此,天下人还是贬者多而褒者少,世人早视自己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他觉得此生也就如此了,功不成命不就。
直到这个比自己十五岁的女人大胆而不计一切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他似是找回了昔日的少年雄心,两个家伙虽然不是自己所生,一口一个“爹爹”,让他觉得像是漂泊在天地间的沙鸥,找到了家,找到了归宿。
从那之后,他觉得即便是为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