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个女俘依照夫人指示,在她们的男人走后,于未时三刻来到紫光宫夫人的房间。
苏葭湄穿了一袭宝蓝色长裙,裙绣着白色团花,一件月白色交领大袖小袄,袖子压了一道道褶皱,宛如水涟漪层层流淌。
头梳左倾的偏髻,簪了五朵细小的湖蓝色花簪。耳垂下还是那两枚银色镂空圆球耳坠。
画的是淡妆,腮扫薄脂,眉掩浅黛,唇如粉樱。
这样一身打扮,朴素蕴着淡淡的高贵,宛如月下梨花,雪梅蕊。
十九个女俘一到,屈膝刚道了一声:“参见夫人。”
她立刻冉冉起身,目含泪:“不必多礼,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乱世浮萍。我们都是女子,女子是藤萝,只能攀附大树为生。然而生在乱世,雨打风吹,大树易倒,藤萝也成了飘萍,只能随风走,随水流。风吹到哪里是哪里,水流到何处在何处。”
一席话说得十九个女俘自伤身世,引袖拭泪。
苏葭湄接着说道:“然而,我们女子虽然是藤萝,只能依附,但是柔软的藤萝也能够勒死人。弱能胜强,柔能克刚。我们无法阻止命运让我们花落何处,然而不管我们落于何处,我们都要坚强勇敢地活着,用我们的智慧和身为女子的优势,让生活变得更好。”
说到这里,十九个女俘慢慢抬起头,眼里亮起希望的光。
苏葭湄让柳书盈将分给自己的那五个箱笼抬出来,对十九个女俘说:“这是野利人从农民军那里抢来的,当然,农民军也是从别处抢来的。
汗王,我的夫君,他将所有战利品分给部属,自己几乎一样都没留。我是他的正妻,如今我也将分给我的这五箱衣物,分赏给你们。
我自己挑了几样留下,大部分都没动。你们,按照你们男人的品级,依次挑选。”
苏葭湄的目光一一看过去,说道:“现在,你们依次将姓名、家世和你们现在的男人的名字告诉我。野利人的名字,你们只要能说出那个大概发音行,我知道是谁。”
于是,十九个女俘一个个站起来,报出自己的姓名、出身、目前的男人的姓名。
其有两个副头领的女人,居然不知道她们的男人叫什么,连大概的野利语发音都说不出。
苏葭湄对她们很不满,神色不悦:“你们俩最后挑。”
接下来,只听她们报了一遍的苏葭湄,准确地叫出了她们的名字和她们男人的名字,没有一次张冠李戴或者迟疑不决。
她的记忆力之好令在场女子望尘莫及。
“汗王的五个头领地位平等,除了阿部稽的女人柳书盈现在已经是我的侍女,其余四位头领的女人,你们是不分尊卑的,不管谁先挑都是一样。”
昆突和沙列鲁的女人同时站出来:“夫人,我愿意排在最后。”
括廓尔的女人也慢慢站出来准备主动谦让。
苏葭湄却已经说话:“兰茵,你先挑吧。聚义厅分女俘时,勒内主动退出武,放弃了最美的甘婉蘅,挑选了你。勒内情有独钟,是个有情郎君,我欣赏他,你先挑,回去好好伺候勒内。”
“是,谢夫人。”兰茵前,在五个箱笼里,挑选了三套袄裙,一件裘皮,一套首饰,一套妆奁。
十九个女俘全部挑完后,苏葭湄说:“今天让你们来,除了让你们挑衣物,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们。”
十九个女俘紧张地抬目。
“你们想不想背井离乡,到塞外大草原去生活?”
苏葭湄一语问出,众女皆惊,纷纷摇头。
“如果你们不想去草原过野蛮人的生活。”苏葭湄严肃冷厉的目光从她们脸一一扫过,“伺候好你们现在的男人,让他们对你们产生依恋,对汉人的生活方式、对这块土地产生依恋。
我也不想离开故土,汗王是长在胡地的汉人,和你们一样,我也要努力,让他认祖归宗。
汗王说了,认祖归宗的事必须得召开部落大会,和头领们商量。
如果头领们都主张回到草原去投奔其它部落,那么,你们也会被带到草原去做奴隶。
因此,我们要一起努力,去影响男人们的决定。”
这段话说完,众女俘顿觉拨云见日、醍醐灌顶,不住点头。再看夫人,个子不高,清瘦单薄,坐在那里像个小女孩,想来也不会超过十七岁。神情却从容干练,气度雍容高贵,说起话来威严冷静、清晰流畅,令人折服。
苏葭湄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两个连男人名字的发音都说不出的女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