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好阴沉,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
苏葭湄靠着书案,从一本发黄的书卷抬起头来,托腮自语。
正在打扫屋子的唐虞,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答道:“是啊,今年下了好几场雪了。”
苏葭湄回头看她一眼,说道:“你歇着吧,你身子刚恢复,别累着了。”
唐虞拿掉了孩子,前几日苏葭湄都不让她干活,只让她躺着休息。从她堕胎当晚,柳书盈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她睡了这么多天,实在不好意思了,今天她不顾劝阻,一定要帮着干活。
“我没关系,我身子壮着呢,夫人。你看你的书吧,不消担心我了。”唐虞用带着当地土话的口音絮叨着,“这几日暖和,这场雪一下啊,过几日不会再暖起来了。这一冷啊要冷下去了,我们这里把这种时候叫做‘腊前春’,是说腊月最冷之前的热气回升……”
苏葭湄虽头埋在书里,耳畔却一直听着唐虞在碎碎念,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只有柳书盈一个侍女的时候,屋子里成天都是安静的。这唐虞之前跟着沙列鲁的时候,一副胆小畏怯的样子,没想到在这里住了几日,和苏葭湄、柳书盈混熟了,话多起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奕六韩特有的豪放笑声。
唐虞倏地刹住话头,放下箕帚,整了整衣襟,打起帘子,迎了出去。
“汗王回来了!”
苏葭湄听见唐虞在门外行礼。
“唐虞,快,快,来帮忙!”是奕六韩大刺啦啦的声音。
苏葭湄心疑惑,合书卷,站起身来,先走到镜台前看了看仪容:绣着梨花的白色小袄,衣襟和袖口镶着雪白狐毛;碧色水纹曲裾长裙,如层层水波轻漾;头梳旋螺髻,依然簪着几枚蓝色小花簪;绿松石耳坠,在她侧首审视间轻晃闪耀着,衬得肤白胜雪、眸亮若星。
她脸的斑疹已经所剩无几,洁白的肤色越发一天天莹润剔透。
她对自己的容颜很满意,理了理鬓发,这才不紧不慢、端庄优雅地走了出去。
外面很热闹,她抑制着内心的好,没有急慌慌地冲出去。刚走到门边,帘子被人啪地掀起来,她连忙后退两步。
奕六韩的一个亲兵露出头,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夫人,冒犯了。”
她点点头,神色温和,没有答话。
亲兵将厚厚的棉布帘子撩起来,然后又有两个亲兵抬着一个兵器架进来了。
饶是镇定冷静如苏葭湄,亦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眼。
两名抬着兵器架的亲兵小心翼翼地找了屋里较大的一块空间,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一名亲兵用怪腔怪调的汉语问苏葭湄:“夫人,您看放哪儿较好?”
苏葭湄从震惊回过神,正在思量,奕六韩几个大步进来了,挥着手指点江山,急吼吼地喊着:“放那边,对,靠东墙那边。”
他转头看见苏葭湄:“小湄,把你的箱笼挪到镜台边可以吧?”
苏葭湄望着他:“可以。”
她话音未落,奕六韩冲着屋外喊另一个亲兵:“额托,来来,把夫人的箱笼挪到镜台那边。”
又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亲兵。
屋子里一下显得十分狭窄拥挤。
这时,柳书盈洗衣服回来了,挎着装满衣服的木盆,看见这么多亲兵穿梭来去,从奕六韩的房间搬出一件件家具,搬进苏葭湄的房间。柳书盈惊呆了,抱着沉重的木盆站在那里竟浑然不觉。
唐虞端着装满洗漱用具的铜盆,从奕六韩的房间走出来,一眼看见柳书盈呆立在院子里,欣喜若狂地冲过去,对柳书盈喊道:“还不来帮忙,汗王要搬到咱们夫人房里住了。”
柳书盈一听这喜讯,喜得手里木盆差点掉地,连忙用力抱住,突然又觉得重,赶紧将木盆搁在地,也顾不晒衣服了,前先看唐虞手里的铜盆:果然是汗王洗漱用的巾帛、漱口盐、牙具(注:有资料说古代有用杨树枝当牙刷)、水匜等物。不由喜出望外,拉住唐虞袖子,朝奕六韩房间望了一眼,低声问:“那边不会闹吗?”
唐虞凑过来低声说道:“歌琳公主不在,我进去替汗王拿这些东西时,那两个侍女脸色可难看了,我听见她们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有几个野利词我听懂了,好像是汗王生公主的气了……”
柳书盈也喜之不尽,连忙推她:“快进屋去吧。”
唐虞和柳书盈给苏葭湄当侍女数日了,眼见汗王从未在苏葭湄这里留宿,都为自家夫人暗暗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