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奕六韩接到刁逸仲的命令,让他押送粮草去黎阳。
奕六韩向刁逸仲要了四百个士兵,再加他手下的六百兵马(四百野利人和两百叶府家兵),押送着一批辎重粮草,浩浩荡荡驰出了定昌大营。
运粮队伍刚走到定昌到黎阳的一条山道,突然两边山林喊杀声起,无数利箭如暴雨般倾泻下来。
押运粮草的士兵惊恐地一溃而散,争先恐后地狂奔,像决堤的潮水般从谷口涌了出去,各色旌旗倒在地铺成锦云。
叛军的统帅卢杰率领士兵们从山冲下来,嘴里高喝着:“不要追击了,赶紧抢了粮草撤回!”
然而受惊的马匹一时控制不住,整个山谷里乱成一片,那些粮车突然马翻车倒,车蒙着的篷布掀开,呼啦啦滚出无数干茅草和木桶,倾倒的木桶泼洒出满地透明液体,卢杰跳下马一看,惊恐大喊:“不好,火油!”
喊声未歇,刚才败兵溃退的谷口,突然蹄声如雷,伴随着凄厉的尖啸声,数支带着火焰的箭矢破空而至,瞬间点燃了那些粮车的茅草,燃烧的茅草滚落,又点燃了满地横流的火油,熊熊烈焰如一条赤红的火龙腾空而起,灼人的热浪四下席卷开去!
叛军大骇,被火烧着的士兵们满地打滚,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着火的马匹凄厉嘶鸣、狂奔乱跑,那些正向谷口奔跑的士兵,瞬间被身后狂奔而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狭窄的山谷里顿时像是架起了巨大的油锅,火舌四卷,浓烟滚滚,人仰马翻,无数人体像油锅里煎炸的肉块,焦黑的断肢残腿到处乱滚……
一些没有被火烧着、也没有被马匹踩死的幸运儿,刚奔到谷口,被一排排弩箭射穿了身体,一时间血肉横飞,映着背后熊熊火光燃烧带来的热气,被弩箭射落的人体迸散开去,像是秋风的枯叶在纷飞,有一种血腥而残酷的异美感。
残阳如血,透过尚未熄灭的浓烟照进谷,那些被火烧得扭曲变形的焦黑尸身,呈现出各种凄惨而又狰狞的姿态,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狭窄的山谷,空气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清理战场的士兵在尸堆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幸存者,有俘虏大声喊着:“他是卢将军!”
金黄战甲被烧得漆彩剥落、满脸烟熏火燎不辨面目,若不是有俘虏出卖,真还没人能认出这位叛军主帅。
一名奕六韩的亲兵,拎起这位主帅,在他耳边说道,“一会儿你这么说,咱们汗王饶你不死……”
士兵们押送着卢杰来到谷外,奕六韩高踞马背,身边是他向刁逸仲借兵时,刁逸仲派来的一个屯长,姓史。(屯长,北梁下层军官)
运粮队伍刚刚离营,奕六韩跟史屯长说,可能会有敌军来劫粮。
史屯长大惊,问他何以知道,奕六韩笑道:“你信我吗?我有一计可以让敌军劫粮不成,反被烧死。我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你请看。”
奕六韩的亲兵揭开粮车,史屯长吃惊地看到,粮袋不知何时换成了茅草和油桶。
史屯长只得听信奕六韩,结果真的跟奕六韩预计的情况一样。
卢杰等叛军俘虏被带前,奕六韩目光森冷如剑,扫视过去,俘虏们瑟瑟发抖,伏地不起。
“你们实话实说,可饶你们不死!你们是如何得知我军今日运粮经过此地?”
俘虏们战战兢兢回答:“我军抓到了奸细,是奸细告诉苏将军的。”
“奸细为何要背叛我军?”
俘虏们都将目光投向卢杰。
“说啊!”奕六韩暴吼一声。
俘虏们被这一声震得气血翻涌,摇摇欲坠。一个俘虏支持不住,惨叫一声,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卢杰连忙哆嗦着道:“是,是你们的刁都尉派来的人告诉我们的……”
“什么?!”史屯长骇然惊呼,差点从马背栽下去,“你胡说!”
“连我们什么时辰经过哪条山谷都清清楚楚。”奕六韩挑起一抹寒光四溢的冷笑,“屯长觉得,还会有别人吗?”
“既然这样,刁都尉为何还要派我来……”史屯长手指痉挛地抓紧了缰绳,声音颤抖。
“史屯长是不是得罪过刁都尉?我听说,刁玹曾经调戏过史屯长的娇妻?”奕六韩淡淡地笑着,低头抚着马鬃,他的侧影映在夕照,高挺的鼻梁镀了一层金光,美如神祗。
“刁都尉此番派你来,你无论怎样都死定了。要么死在苏贼的偷袭,要么逃回去被治一个丢失粮草的重罪。史屯长一死,你那娇妻可不落进刁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