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蒙,柳絮在月光里纷飞如雪。院的风灯被夜风吹得飘飘摇摇。
奕六韩推开房门时,苏葭湄靠着床引枕,在一名侍女服侍下喝粟米肉羹。
听见推门声,她回头一看,一口肉粥呛在喉咙,喷了出来,接着是剧烈的咳嗽。
侍女忙将青瓷碗放在床边小几,为苏葭湄擦拭,轻拍她背部。
“你这是咋了,见了我不是晕倒,是呛到?”奕六韩笑微微地走过来,挥手让侍女下去,亲自替苏葭湄拍着背。
咳嗽终于缓过来,苏葭湄往后靠在引枕,轻轻喘息,咳出的泪水像珠子般,从脸一串串滚落。
奕六韩在床边坐下,拉过她的手腕,凝神给她把了一会脉息,问道:“我给你配的药吃了没有。”
她点点头,几近贪婪地望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数日的思念沸腾在心间,冲涌着胸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君……我差点见不到你了……
生病第二天,她听仆妇们说,苏峻因为她有可能是肺痨,不敢过来看她,于是这天,她抠嗓子眼吐出一半药,吃下去另一半。
第三天,她只让自己吐出一小半。
第四天,她把刘大夫的药全都吃了。
她这样慢慢地康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活下去,我要见到夫君!
“小湄……”待她慢慢缓过气来,他紧盯着她问道,“为什么骗我?你是天柱大将军之女,为何不告诉我?”
“我怕夫君若知我有叔可依,便会赶我走。”她垂下头,拥被而坐,像个委屈而又无辜的孩子。
他叹息一声,摸摸她的头:“傻孩子,我答应了师父娶你为妻,照顾你一生,岂会食言?”
“可是,若小歌知道我还有亲人在世,会逼你赶我走的。”她可怜巴巴地说,“甘婉蘅孤苦无依都被她赶走了,若不是甘婉蘅,我三叔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会有玉井山夜袭,不会死了那么多野利人。”
“真的是甘婉蘅?”奕六韩听张秀才分析,苏峻之所以知道苏葭湄在玉井山,只有一个可能,是被赶下山的甘婉蘅流落到苏峻处,告诉了苏峻玉井山的情况。
“是她,三叔跟我说了。甘婉蘅被小歌赶下山后,遇到了一支农民军,被农民军的头领纳为妻室,后来这支农民军投奔我三叔。这位将领现在为我三叔守着棘县。”
奕六韩剑眉沉沉:“这个该死的贱货,若不是她,我的一千野利不会死这么多。可惜棘县是王赫麾下的任将军负责攻打,俘虏不可能到我手里,不然我非收拾这个贱货不可!”
苏葭湄抿了抿唇,叹息道:“婉儿也不是有心的,她只是说玉井山有位苏夫人。我三叔便多了一个心眼,问婉儿那苏夫人叫什么,她说不知道,只听汗王叫她‘小湄’。我三叔又问,她长什么样。婉儿便说了,我三叔当即肯定是我。怪只怪小歌不该赶婉儿走……”
她边说边观察他脸色,只见他眉目间隐隐有阴霾,沉默片刻,他说:“不怪小歌,当初是我对小歌食言,小歌一怒之下才会赶走甘婉蘅。谁能想到甘婉蘅会遇到你三叔呢……”
苏葭湄听他言语间依然对歌琳无维护,心嫉妒,面却未流露丝毫,只痴痴望了他,问道:“夫君,我送你的寿礼,你喜欢吗?”
奕六韩目光躲闪,神情尴尬:“喜欢啊,小湄的画技真是出神入化,我的生辰真是三月初七?你听我师父说的?”
苏葭湄见他似有隐衷,疑云顿起:“夫君,我送你的寿礼,你带在身了吗?”
“小湄,你送我的那些画,我都是随身揣在怀里,解黎阳之围那晚,敌人迎面一刀划破了我衣襟,那些画散了出来,当时下着暴雨,我没法解救那些画了。”他遗憾地解释。
他在撒谎,实际情况是这样:那晚,他将那些画像看了好几遍,最后抬头问阿部稽:“小湄居然这么爱我,可我爱的是小歌,这可如何是好?”
阿部稽冷着脸,丢下一句:“你从小样样不如我,是搞女人,号称我强,怎么反倒问我。”说着在床榻另一头倒下,一拉被子,睡大觉。
奕六韩踢他:“喂喂,谁说我样样不如你!你起来,我们过过招看谁强?”
阿部稽一跃而起:“打打,谁怕谁?来,来,来……”
奕六韩豪情顿起,跳下床,在黑暗与阿部稽过招。
两人拳脚来去,闪转腾挪,拳风掌影拂动油灯明明灭灭,满屋光影如黑蛇乱舞。
“汗王,你走这些天,我琢磨出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