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夕阳宛如火球般在天边燃烧。
蜿蜒的队伍如一条长龙,络绎不绝,旌旗相望,刀枪如林,甲光闪耀。
凯旋的军队如黑色的潮水漫过夏日的原野,各部军校的旗帜在烈日下仿若大片锦绣云彩,夏日炎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旗帜都耸拉下来,骑在马的士兵们都没精打采地随着马匹摇晃,每匹马都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
奕六韩拿起鞍旁水袋喝了一口,眼角余光看见策马行在旁边的谋士姜希圣,在这样炎热的气候,却依然骑姿潇洒,悠然自若,竟似奕六韩这些行伍悍卒,还更加耐得住炎热和跋涉。
“先生是南方人,这样的气候并不觉得热吧?”奕六韩随口道。
姜希圣转过头来,脸带着明净的微笑,那微笑无端地让奕六韩觉得清爽而凉快,“其实我祖籍在北方,乃是青州姜氏。不过,我母亲那边是高临人,和叶家有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后来通过人介绍,到了主公帐下。说起来,我和邹云功还是同乡呢……”
“邹毛蛋……”奕六韩赶紧改口,“邹先生……是青州人?那他是怎么投到我父亲帐下的?”
“他的经历……说起来有些复杂,他先是去投奔天柱,天柱不用他,之后又投天骁,天骁不用他,最后才投我们天策大将军的。”姜希圣微微笑着道,他说话声音清悦利落,带着动听的抑扬顿挫。
天柱大将军苏崴,天骁大将军赵栾,天策大将军叶振伦,是北梁军衔最高的三大将军。
其天骁大将军赵栾,是当今皇后的兄长,镇守西疆,防御西秦。
奕六韩这想不通了,怎么父亲愿意捡一个别人都不用的?
这话却不好宣之于口,想了想,将自己笑邹毛蛋,可能招来了他的记恨,跟姜希圣讲了一下。
“笑一笑他怎么了,取个外号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怕他不是因为这个……”姜希圣突然打住,没有说下去,岔开话题道,“你猜四小姐给我取了什么外号?”
“啊?你也有外号?修鱼她……”奕六韩哭笑不得。
“四小姐的外号取得很有水平。”姜希圣赞叹道,“她叫我猪头肉。”
“啊?!”奕六韩瞠目结舌,眼前的姜希圣轻袍缓带,面如冠玉,怎么也跟猪头扯不关系。
姜希圣微微笑着,娴雅自如地轻捋颔下长须,“因我名叫‘希圣’,谐音‘牺牲’,‘牺牲’不是祭祖的贡品吗,四小姐说她们家年年祭祖都放一个猪头,所以干脆叫我猪头肉……”
“啊,原来如此!”奕六韩哑然失笑,再看姜希圣面带笑意,用两指夹住长须一捋,这动作潇洒若清风朗月,不由笑道,“先生,你这三绺长须,邹云功不知该多嫉妒!你是自然形成的三绺,还是自己修剪成三绺的?”
“哈哈,本身有三绺的趋势,加自己也修了一下。”姜希圣朗笑,骄阳烈日下,他雪白长袍无风自飘,身形修长俊雅,宛如深山幽谷一道清瀑,“我这胡须还是稀疏,所以才分成了三绺,你父亲那一把胡须才叫漂亮,长到那么长还能那般厚密,真是羡煞人!主公可是著名的‘美髯公’啊,光这把美髯让多少人心折,三少将军,你相貌酷似主公,若是蓄须,定然也能蓄出这样一把美髯。”
“我可不蓄。”奕六韩心想,小歌不喜欢我蓄须。
奕六韩疑惑道,“蓄那么长,生活方便吗?晚睡觉时,胡须放被窝里还是被窝外?据说我父亲因为纠结这个,经常夜不能寐。”
“是么?”姜希圣微微惊讶,望向奕六韩,只见奕六韩一脸促狭,当下明白他在说笑,忍不住在马背笑弯了腰。
“我们野利人的胡须才漂亮。”奕六韩不禁想起穆图可汗和高的胡须,他们都是在下颌留很短的胡须,然后把唇的两撇胡髭修得特别俊美,“等我过了而立之年,蓄那样的胡髭,不过得要小歌同意……”
“我去前军看看阿部稽他们……”
奕六韩打马越过军,从黑压压的队伍掠过,来到前军,与前军统帅阿部稽并马而行,向他讲述自己与高的最后决战。
“你讲了一百遍了,我耳朵都起茧了。”阿部稽不耐烦地策马走到一边。
“你多少招之内干掉乌力斤的?”奕六韩不甘心地纵马追在后面。
“不记得了,那天我喝多了。”阿部稽大声丢下一句。
“他那天喝了多少?”奕六韩转头问阿部稽的亲兵。
“从天未亮我们开始埋伏,直到乌力斤率领前军出现在峪口河滩,阿部稽头领大约喝了四皮囊乌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