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途下起了雨,丝丝细雨带着清秋的寒气,如一张白蒙蒙的纱幕笼罩了天地。
叶修鱼独居的院落因小巧精致,只以“轩”称之,不称之为“院”。又因庭遍植翠竹,称为“猗竹轩”,取自诗“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猗竹轩的翠竹是南方移植过来的珍品,入秋不凋,依然绿意森森,秋雨滴滴答答落在翠色如洗的竹林间,升腾起袅袅的翠岚,氤氲的淡青色烟霭笼罩着猗竹轩,如同仙境一般。
开门的丫鬟一见奕六韩嚷道:“哎呀,三少爷你终于来了,快进来!”一壁朝着庭院喊道,“三少爷来了!”
修鱼的贴身侍女素纨迎了出来,满面焦急,“三少爷,小姐刚睡着。她昨晚半夜坐起来,说不来气,一整夜都不敢躺下去,说是一躺下呼吸困难……”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
“怎么会这样?”奕六韩心急如焚地跨进内室,炉子的银铫子咕嘟咕嘟地煎着药,空气里弥漫着药草苦涩的清香,混合着金鸭香炉里的百合熏香,满屋子都是温热的馥郁气息。
修鱼躺在水红色捻金银线刺绣牡丹的锦被下,一头青丝凌乱无力地散在和锦被一色的枕头,锦绣灿烂的被褥更显出她脸色青白如纸,嘴唇的颜色更是呈现紫绀,十分吓人。
奕六韩脸色大变,嗅着空气的药味,略带严厉地问:“为何给四妹妹换药?她一直吃帕姨的药,颇见疗效!”
一壁厉责着,一壁在床边坐下,给修鱼搭脉,脸色越发凝重阴沉。
另一个贴身侍女红绡解释道,“昨晚小姐从婚宴回来,脸色不好。我们怕她旧疾发作,派了人去迎晖院叫你,你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只得去找二娘,二娘派人叫了个大夫过来,现在正吃着这个大夫的药,先吃几副看看吧……”
“什么?”奕六韩英目圆睁,“四妹一直吃帕姨的药,正有好转,岂能在这时换药?二娘哪里找来的大夫,把药方拿来我看!”
“是,红绡,药方放哪了?快拿来给三少爷看。”
红绡递药方,奕六韩蹙眉浏览了一遍,骂道:“胡来!哪里来的庸医?括蒌、薤白是振阳祛痰的,四妹妹又非胸阳不振……”
奕六韩放下药方,看着素纨:“我只是略通岐黄,还得将帕姨找来。”
素纨为难道:“可是……二娘那边……”
奕六韩见状,亦有迟疑。次他打了二房的两个小厮,今日又打了吴令姬的奶娘,若再赶走二娘请的大夫,恐怕会彻底得罪二娘。
奕六韩苦恼地回头看了修鱼一眼,或许是被他们的说话声吵到,修鱼翻了个身,额头渗出一层虚汗,眼帘不住颤抖,似欲睁开却又睁不开,紫绀的唇亦在轻颤,逸出低微的呢喃:“阿……部……稽……”
奕六韩靠近去听,忽然浑身一震,几疑听错:“妹妹?你……说什么?”
他俯身想听得更真切,修鱼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空茫而飘忽,没有焦距,只是怔怔地不断轻唤:“阿部稽……”
“小姐在说什么?”
红绡正要凑过来,奕六韩一摆手挡住了她,俯下身去,轻抚修鱼的鬓发和额头,温柔地唤她:“修鱼,修鱼,我是三哥。”
修鱼的目光终于慢慢凝聚,嘴唇动了动,忽然有一层泪水蒙住了眼眸。
“三哥哥……”半晌,修鱼青紫的唇轻颤,微弱地唤了一声。
“是我,修鱼,你有什么心思,告诉三哥,三哥为你做主。”
“三哥哥,我……”修鱼突然肩膀抖动,抽泣起来,她捂住心口,呼吸骤然急促,脸色急剧转青紫。
素纨赶紧将药端来:“小姐,药好了。”
奕六韩劈手夺过药碗,“哗”地将药汁全都泼在地,吼道:“不要乱给妹妹用药!妹妹是有心事才使病情变化!”
他对素纨道,“派个人去我院,让于阗去请帕姨来!”又对红绡道,“帕姨制的宁心丸还有没有,拿来!还有,帕姨开的汤药方子在不在,一并拿过来,赶快!”
在奕六韩声色俱厉的呵斥下,丫鬟们都忙不迭地惟命是从。
红绡拿来丸药、汤药方和纸笔,奕六韩往药方里添了两味药,让红绡赶紧去叶府内的药房取药来煎。
然后奕六韩将修鱼扶起来,往她嘴里喂了一粒丸药,又给她的几个要穴推拿运功、施行急救。
室内安静下来,大家都各自忙去,余下两个丫鬟屏息凝气看着三少爷施救,不敢出声。窗外的雨越发急了,落雨纷纷,打在窗和竹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