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这位便是朱先生,讳斐,字若。
”苏葭湄款款起身介绍。
奕六韩一进屋瞪大了眼睛。
烛光下站着一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男子,穿着粗布短衣,足蹬草鞋,腰间系着麻绳,像刚刚放下犁锄、从田间地头才走出来的农民。
奕六韩在片刻的吃惊之后,立刻恭敬地一揖到地,“朱先生请受我一拜,原本应该我移樽教,却让你亲自登门,这……”
朱斐淡淡一笑,拱手道,“三公子和大公子容貌很像,不过气度截然不同。”
奕六韩心里顿起疑惑:见面第一句话,别的不说,单提到叶东池,其必有蹊跷。
奕六韩一点都没猜错,朱斐过去曾在尚书台任职,和叶东池是同事。
朱斐出身低微,生性节俭,但为人耿直。叶东池看不惯他,经常嘲弄他。
“你们知道朱侍郎有多节俭么?”叶东池穿着白绫锦绔的腿高高跷到办公的书案,对周围的同僚道,“他牙缝里剔出来的肉,都要放回嘴里吃掉。”
“啊?”大家笑成一团。
“还有呢,一条亵裤,他穿一天,他婆娘穿一天。”
“啊?还有这样的?天啦,哈哈哈……”
“今天是他穿,还是他婆娘穿?”有人问。
“扒了他的裤褶看看不知道了?”叶东池摇着扇子,邪笑道。
大家左右看看,既兴奋又畏惧地问,“叶大公子敢,咱们敢。”
“有什么不敢?!”叶东池“啪”地一收扇子,用扇柄点点他们,示意他们过来,几个脑袋凑到一处合计起来。
那天下职时,朱斐经过青池(“高临叶,青池阿衡寄斧钺”,青池是尚书台旁的人工湖,北梁常以青池指代尚书台),湖石后突然冲出一群人,将他拖到树丛里,扒了他的衣裤,让他yi
si
bu
gua。
“真的没穿亵裤哎!”
“哈哈,光腚侍郎,咱们尚书台有个光腚侍郎!”
将他一番羞辱后,这伙人将他的衣裤全部带走,把他赤身露o
ti扔在树丛里。
他又羞又气,只能藏在树丛里看有没有熟人经过。
然而,能进入尚书台的,都是门阀高官。他出身寒门,因才学过人,才破格提拔,却在尚书台屡屡受人歧视。
若叫人帮忙,只怕反而会落得一顿侮辱。
因此,尽管有不少同僚走过去,他却犹豫着没叫任何人。
这时,暮色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经过青池。
——是京兆府的户曹椽苏岫云,他是来尚书台送公的。
几年前朱斐曾在一次宴集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对此人印象极佳。
不知为何,朱斐下意识地觉得此人可以信任。
“灵谷……”
听到有人轻轻呼唤自己的表字,苏岫云四处看看,最后确定呼声是从湖石旁的树丛后发出的。
苏岫云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才闪身进了树丛——然后看见了一幅令他震怒的画面。
苏岫云登时大怒:“何人敢辱弄尚书台客曹侍郎!”
苏岫云连忙把自己的锦袍脱下,给朱斐穿,将朱斐带回自己家,让夫人温酒给朱斐压惊。
后来,苏岫云又动用人脉,查出了那晚侮辱朱斐的幕后主使——是叶振伦的长子叶东池。
朱斐不免后怕,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叶大公子?叶大公子嘲笑我多次,我从未和他计较啊。
便对苏岫云道,“这尚书台我是待不下去了,还请苏兄教我避祸之法。”
苏岫云想了想,说道,“听说天骁大将军赵漳,近期将会出镇西疆,正在组建幕府,你不如去投他吧,这样可以跟着去西疆,远离京城是非。”
于是,朱斐到了赵漳麾下,跟着去了西疆。
起初因出身寒门,未受重用,后来因献了不少良策妙计,逐渐被赵漳视为心腹。
赵漳病逝,赵栾继承父亲职位,朱斐因为家母年老多病,又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便申请调回京师,照顾母亲。
赵氏倒台,叶振伦大肆铲除异己,贬黜一大批赵氏的亲信党羽。
苏葭湄偷偷交待族叔:被贬黜的赵氏亲信,若有才能过人者,请叔父为我留意,我想招揽来给夫君作幕僚。
苏岫云便想起了朱斐。
然而朱斐一听是为叶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