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振伦负手在正房外廊来回踱步,胸前美髯微微飘拂。
一向挺拔劲健的身形,竟微微有些驼背,显出无尽的苍凉。
正房旁的耳房里,他的女儿正虚弱地静躺着,为避免颠簸,暂且不能抬回猗竹轩。
正房里的暖阁,周太医正在给他的儿媳——他当成亲女儿的儿媳诊脉安胎。
而西厢,他儿子最心爱的女人,还未苏醒。
怎么一天之内,他的家里会闹得如此天翻地覆?
叶振伦忽然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流遍全身。
他手扶廊柱,从檐角树枝间仰望苍穹。天际寒云乱卷,斜阳西坠,冷冷的红光透过浓厚的层云,如血丝般一缕缕渗出。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叶振伦猛地回头,满面忧急,“如何?”
周太医和吴香凝踏出门槛,周太医躬身道,“启禀大将军,三少夫人微有胎漏,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我已写下药方。只要静躺,加服药,慢慢胎像会稳定。”
刹那间,叶振伦只觉一颗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地,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从胸臆间大大地吐出一口气,眼里蓦地浮出一层模糊的老泪,仰头看向苍穹,低低呢喃:“义弟……义弟……我总算对得起你……”
吴香凝道,“我刚才问三少夫人了,说野利妾踢她肚子,大概是下人们以讹传讹。但野利妾打了三少夫人耳光,这是真的。三少夫人半边脸都肿了,可怜啊……”
叶振伦抬腿要进屋去看苏葭湄,吴香凝伸手一拦,“老爷,三少夫人微有胎漏,见了一点血,老爷还是避讳为好。毕竟是儿媳,不是亲女儿啊。”
叶振伦怔住,已经抬起的腿收了回来。
周太医告辞,叶振伦拉住他,“周太医,我三儿媳这一胎拜托给你了。这是老夫的长孙,还请你多多费心!”
话说得客气,然而目光却冷峻,逼视着周惠泽。
周惠泽忙不迭地作揖,“大将军尽管放心,只要三少夫人不再受到任何惊吓和意外,这一胎定能顺利生产。”
不再受到任何惊吓和意外……
叶振伦突然转头,叫自己的心腹侍卫:“任敖,万华,你们两个过来。”
刚才和歌琳对战的四员高手的两个,虎虎生风地走来,一抱拳:“主公有何吩咐!”
“我要你们俩从今日起,轮流给我守护三少夫人,白日里站在此处守着,晚间住在正房旁的耳房。三少夫人有任何吩咐,你们都必须惟命是从。有任何人再敢擅闯正房,来侵扰三少夫人,你们可以格杀勿论!”
“是,主公!”“是,主公!”两个雄武汉子铿锵有力地抱拳应诺。
吴香凝的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什么,叶振伦突然面罩寒霜,大喝一声:“召集迎晖院下所有人等,给我在庭集合!”
说罢负手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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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医走后,书盈拿着药方正要去抓药,苏葭湄叫住她,“你看到唐虞了吗?”
书盈一愣,“好像一直没看见她。”
“如果看见她,把她叫进来。”
“是。”书盈拿着药方出去了。
房里只剩苏葭湄和青黛。
青黛这是第一次进正房,作为一个粗使丫鬟,她以前没有权利进入主人的房间。
这次她叫来修鱼,立了大功,苏葭湄之前承诺过要提升她为房里伺候的侍女。
房里伺候的侍女和粗使丫鬟的待遇,那可是天差地别。
青黛没想到自己有机会晋升,心里十分激动,却不敢露出半分,眼睛也不敢乱瞥,越发垂首低眉,如履薄冰。
室内安静,苏葭湄让青黛打开窗户和暖阁的门,让外面的声响可以清晰地传入。
她流了一丝淡淡的血,这是微微胎漏(先兆流产)的症状,只能静躺,不能走动。她只能坐在这里,靠着听觉来获知外面的状况。
她听见叶振伦本来要进来看她,被吴香凝阻止了。
到这一步,她差不多已经能肯定,这一切都是吴香凝搞的鬼。
吴香凝先是收买周太医,流掉歌琳的孩子。
然后再用凌迟野利俘虏的事,挑起歌琳和自己的纷争,趁机流掉自己的孩子,再栽赃歌琳。
凌迟野利俘虏的事,一定是甘婉蘅那贱人透露的,甘婉蘅当时正巧被三叔麾下一位偏将纳为妾了。
只是,她们没想到歌琳只打了我一耳光,并没有下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