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丽眼亦绽出了骄傲,“很有可能!汗王这性格,从小到大没变过,越是困难越是要迎难而。
”
末了,又带一点淡淡伤感,“没想到当年从干草垛捡到的小男婴,长成这样一个勇往无前的男子汉了。”
“干草垛?”歌琳最爱听奕六韩小时候的故事,唇边不禁漾起一丝甜蜜的笑,“我好像听奕六韩的阿娘说,是从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草丛里捡到的?”
“不是草丛,是干草垛。”帕丽纠正道,这一点她记得可清楚了,“我和缇娜在后院井边打水,听到婴儿啼哭,顺着声音走到了一堆干草边,面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
“白白胖胖?”歌琳笑出了声,心溢满无法形容的爱与甜美,病瘦的容颜刹那间焕发美艳夺目的光彩,“他现在既不白,也不胖啊!真难想象,白白胖胖的奕六韩……”
“我和缇娜也很费解,当时硕槐镇围城多日,城早已断粮。这孩子居然还能养得这样白白胖胖的……”
“缺粮的都是老百姓吧,大户人家的孩子不会断奶的,可是……”歌琳疑惑地歪着头,“奕六韩怎么会被丢在那里,他的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汗王没问过他父亲,关于他母亲的事么?”在灯烛下为歌琳缝补亵衣的玛吉,抬起头问了一句。
歌琳摇摇头,眼的光彩熄灭了,提到叶振伦,她只觉得腹部都突然抽搐起来。
“我……我想如厕。”歌琳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玛吉和帕丽一起赶来扶住她,玛吉道,“我去要一个恭桶,公主在屋里如厕吧。”
“不,我自己能走。”歌琳坚持道,“哪里如此不济了?我休息两日还要继续出发,奕六韩在哪里,我去哪里。”
“你这样子,不能再颠簸。”帕丽不容置疑地断然道。
歌琳不跟她争,心想,我先证明给你们看,我身体能支撑。
她咬牙下床,双足一着地是一阵晕眩。她强忍住虚弱,在床边站了片刻,心里呼唤着情郎的名字,无形的力量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
她迈开脚走了几步,甩掉玛吉扶住她的手,“我这不好好的吗?我自己去,不用你扶。”
玛吉不敢违逆她,只得退开。
帕丽前几步扶住她,不容反抗地峻声道,“我陪你去。”
帕丽毕竟是长辈,和缇娜一起养大奕六韩,奕六韩一向叫她“帕姨”。歌琳当然不好推拒,便任由帕丽扶着,玛吉从后面为她披银貂裘。
外面下大雪了,黑沉沉的夜色里寂寂地飘着大朵的雪花,檐下风灯的光晕把雪幕映得如梦如幻。
耳边是细微的沙沙声,夜风卷起雪花飘到她的发际、衣襟,化作冰凉的水滴从脖颈蔓延而入。
帕丽扶着她,一步一步穿过雪幕,慢慢地走到后院。茅厕的木门关得很紧,帕丽正要推门,忽然里面传来话语声。
帕丽迟疑了一下,歌琳亦顿住了脚步。
“原来今天这个才是正主啊!”一个仆妇的声音道。
“那当然,没见今天这个是个绝世美人么?一下子把那个叫玛吉的下去了。”
“那个玛吉架子可大呢,前些日主簿大人送来的美人,都被她做主退了。我还以为她才是少将军的夫人。”
“怎么可能?你忘了那天我们洗床褥,床褥有血迹么?搞不好那玛吉是初经人事,以前不敢,这次趁着夫人不在,才得了宠幸。”仆妇的声音里充满鄙夷和幸灾乐祸。
帕丽赶紧咳嗽了两声,茅厕里瞬间鸦雀无声。
许久,两个仆妇才拉开门出来,尴尬地施了一礼,扯扯衣角,互相看看,瑟瑟缩缩地踩着雪走入雪幕深处。
帕丽扶着歌琳正要入厕,忽觉歌琳身体沉重僵硬。
歌琳她高,她仰头去看歌琳,沉沉夜色、纷纷雪花,看不清歌琳的表情,然而,帕丽感到自己扶住的这具单薄的身体,正被巨大的悲愤摇撼着、碾压着、撕扯着。
帕丽惊惧而又痛心地唤了一声,“公主。”
帕丽一向不擅言辞,正在思索如何安慰公主,是干脆否定此事,说仆妇们乱造谣言,玛吉和汗王不会那样的;还是承认此事,劝公主看开一些,男人都那样,女主人的婢女,本来是给男主人睡的……
不等她想好措辞,突然歌琳的身形摇晃了两下,仰天发出一声泣血悲嚎,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往后倒在雪地里,生生将积雪砸出一个坑,雪沫纷飞!
“公主!”帕丽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尖叫着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