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栎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谷内有湖水、草场、农田,东西长两百多里,南北宽一百多里。
越过庆祥岭,地形地貌大为变化,大栎谷周围的山起庆祥岭,明显低缓,呈现出十分舒缓的起伏,脉脉环绕着这片宽广肥沃的谷地。
浓浓夜色笼罩下的大栎谷,四周山脉都被白雪覆盖,在星月微光下,浮动着淡淡的银白光华。
王族所居的东南谷地,奕六韩勒马高坡,俯瞰着山下大片的营寨。
月光下,山寨黑幽幽的影子布满了谷地,寨子空高高飘拂着描绘金色和白色豹头的旗幡。
寨子每隔几步有一座高高矗立的箭楼,箭楼值岗的羌兵因为严寒和疲倦,裹着皮氅靠在木珊栏打盹儿。
羌王柯英的二十多个侍妾,十多个未成年的儿子,二十多个女儿,都沉浸在睡梦。
山岗寒冷的夜风撩起奕六韩的发辫,周围密密麻麻的军营士兵都屏息凝气,座下的骏马已经套了嘴、裹了马蹄,安静得仿佛这么多人马都是透明的。
策马立在奕六韩身边的霏霏,大气都不敢出。不时回头看一看山坡以及坡下蜂集蚁聚的士兵们。
她心非常震撼:寂静夜色里,万士卒严阵以待,居然听不到半点声响,连呼吸声都不闻。
可见平日主帅是如何治军严厉,如何威信慑人。
不由默默仰头看了一眼策马而立的奕六韩,他的发辫被风吹起,露出英挺的侧影轮廓,高高的鼻梁如山岳般挺直。
可他至始至终俯瞰谷地,或者回望自己的士兵,压根像是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霏霏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崇拜和爱慕,低头抚了抚马鬃,心像被一只小蜜蜂蛰了,又甜蜜又刺痛。
她一向自恃美貌,不管走到哪里,男人对她都是垂涎三尺,极尽谄媚。唯有这个叶三郎,从初见她表现得淡定冷漠。
遥远的东北方向,突然出现了几点耀眼的火把,渐渐连成了一条跳跃的红线,从这个位置看过去仿佛红色的明珠,在黑丝缎面滚动。
这是在曲玛拉干河凿冰的士兵们得手的信号。
军营的士兵们开始做好冲锋准备,取下套住马嘴的嚼子和裹住马蹄的牛皮。战马意识到大战来临,开始激动起来,或蹬腿喷鼻,或摇头晃脑,或者仰头嘶鸣。
坡下营寨箭楼的士兵,突然惊醒了,下意识地准备拿起挂在脖颈的号角。
然而,他没有拿到号角,而是抓住了一支从他胸口冒出的长箭,他张开嘴正要叫喊,突然又一支长箭从嘴巴里穿出来,接着又是几支长箭将他钉死在木珊栏。
接着,营寨死一般的寂静被山头高亢刺耳的号角声撕裂,数以万计的黑影铺天盖地从冰天雪地的山坡呼啸而下,马嘶声、喊杀声、千军万马的奔腾声,如惊涛骇浪般席卷了这片山脚的山寨。
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白豹部留守的羌民,万万没想到会突然遭到夜袭,他们甚至搞不清是哪股敌人,怎么一下从天而降了。
无数燃烧着的火箭,铎铎铎地打在木头筑成的寨栅,刹那间燃起冲天的火光。
火光熊熊,浓烟滚滚,潮水般的黑甲士兵漫过山坡,摧枯拉朽般冲毁营寨,无数马匹冲下山坡腾空而起,撞开寨栅,或者从寨栅空越过。部分战马越过障碍的瞬间,被木栅尖端洞穿马腹,内脏和鲜血淋漓而下在半空泼溅。
火光只见被冲毁的寨墙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无数的羌民,惨叫哀嚎着地狼奔豕突,但立刻被身后涌出的梁军踏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凄厉的号角声从各个方向响起,寨子周围驻扎的羌兵吹响号角,迅速地集结兵马、阻止抵抗。
寨子里的女眷在冲出来之后,也迅速地骑了马,拈弓搭箭,一箭箭如飞火流星撕破夜色,将坡仍在往下冲的梁兵们射得人仰马翻,滚落下一大片。
柯英的大夫人那勒姐,带马在谷地旷野里横向奔跑,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指挥兵马抵抗。
柯英的二十多个侍妾,二十多个女儿,全都举着各种武器,带着士兵们怒吼着冲杀。他们在宽广的谷地旷野排成阵型,筑成一道坚实的堤坝,从坡俯冲而下的梁军如一阵阵浪头撞碎在这道堤坝,断臂残肢伴着瓢泼血雨将这片宁静的谷地变成了修罗地狱。
远处的黑暗里突然有奔雷般的声音响起,仿佛有霹雳沿着山脉炸响,整个大地都在震动,四面八方白皑皑的山陵都在颤抖。
骤然间,从西北方向冒出无数的惊马,铺天盖地地奔腾而来,掀起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