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父子整装待发去皇城时,离西市不远的思顺坊东巷丁三号,一座普通的二进民宅,堂屋温暖的灯光里,阮湘和阿部稽刚用完早膳。
钟婶进屋收拾餐桌,阿部稽对她道谢,“有劳东……钟婶费心,这么早去西市买牛奶。”
草原的胡人素喜奶食,北梁本来并无这样的饮食习俗。只不过西市胡商较多,故而在西市有一家奶食铺,每日若去得早,能买到新鲜的羊奶或牛奶。
钟婶殷勤笑道,“都督客气了,夫人将来还要仰仗都督照应。”
阿部稽被朝廷封为“西辅都督”。北梁京畿周围的辖区,分为北、西、南三辅,三辅都建有军事重镇,以拱卫京师。
在定昌的时候,叶翎派阿部稽去血洗刁村,曾跟他承诺,事成后举荐他出任西辅都督。
后来,朝廷果然下诏,令阿部稽的骁骑营,驻守在京城西边的军事重镇——万年县。
阿部稽从勒内那里借了这所宅子后,把阮湘安置在这里。派了一支亲兵队守卫。
平素他都待在军营里,每次进京城朝觐或者办事,在阮湘这里歇宿。
钟婶知道阿部稽即将迎娶当朝太后的亲妹妹,生怕阿部稽忘了阮湘,每次阿部稽留宿在此,钟婶都尽心竭力服侍。
她学会了做截饼、馕饼、羊肉羹、奶豆腐等胡人饮食,阿部稽每次都赞美她的手艺。
她总会趁机提醒,“都督若不嫌弃,奴婢愿到您府,继续给您当厨娘,如何?”
阿部稽听到这些暗示的话,往往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钟婶未免替阮湘担忧,私底下对阮湘道,“赫兰都督的心思难测啊,听说他把夫人给他买宅子的钱都退给夫人了?”
“他让我自己留着,他找了安大人(勒内),安大人能为他贱价置一栋大宅。”
“唉,原以为他用夫人的钱买宅子娶妻,将来肯定会把夫人接进门。现下把夫人的钱都退回来了,这……”钟婶满面担忧,“夫人有没有探过都督的口风,什么时候能把夫人接去……”
阮湘垂首黯然道,“算不接我去,我亦知足了,只要他能偶尔到这里来看看我。”
“话可不是这么说。”钟婶连连摇头,“养在外宅,这算什么?一辈子都没有名分。只有进了家门,此生才算有了保障。夫人肚子怎么没有动静,若是有了一男半女,进门当是无虞了。”
阮湘轻抚着腹部,眉间染了轻愁:若肚子不争气,她真的要永为外妇了吗。
为何她这般绝色,又出身官宦人家,想给人做个妾都是这样难?
过去想给恩公做妾,也是费尽周折而不得,如今又是如此……
愁绪满怀,却又不敢表露,阮湘捧来正二品朝服和冠帽,亲手为阿部稽戴冠着装。
阿部稽坐在她的面前,她站着为他束发,他的头发有一点卷,不是很好扎束,她一壁将他的深棕色长发,全部拢到头顶,盘成一个发髻,一壁微笑念叨,“为何你们胡人喜欢编辫子,而我们汉人喜欢束发为髻?”
阿部稽想了想,说道,“大概因为我们经常骑在马,你若在草原生活过知道,骑马奔驰,长发容易被风吹进眼睛和嘴里。若把前面剃光,后面的头发编成辫子,不会这样。”
束完发,阮湘给他戴三梁冠,又绕到他的正面,看冠帽戴正与否。
面对面地注视他,烛光投映在他深邃的灰蓝色眼眸里,折射出宝石般的炫目光辉,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痴痴地伸手轻抚他的眉睫,“阿部稽,你真好看。我原以为草原的胡人,都是宽脸粗眉、又黑又脏的。没想到,你皮肤这么白,我还白。”
“大漠草原很宽广,有你们梁国四五个大,生活着无数的部族。不同部落的相貌都不一样。”
“我说嘛,你的野利亲兵里,像你这样皮肤白的,也没几个。”
“我像母亲,母亲是疏勒人。疏勒人特别白。”
“你们公主也有疏勒人血统?”
“歌琳公主吗?”兄弟的女人,他从来不多看的,所以他对歌琳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知道她是绝色美人,“她母亲是鄯善公主。鄯善人也特别白。”
“她的名字译成汉真好听。”阮湘展开二品大员的七纹章朝服,为阿部稽穿身,再将长长的衣襟从他张开双臂的腋下绕过,“是恩公给她译的吗?”
“我们的名字都是汗王译的。除了赫兰这个姓氏,这是野利部王族的姓氏,是梁国官方所译。”
“阿部稽在野利语里是黄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