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过来一张墨迹未干的雪白藤纸,“少夫人让我给你。”
奕六韩抬目一看,面的娟秀字迹异常熟悉,一字字如刀锋般刺痛他的眼睛——行军路,他每晚阅读的兵书都是她一字字为他抄的。
纸写的是导气之术的要诀,密密麻麻的小楷,应该是把所有要诀全都写了。
他狠狠一咬牙,夺过藤纸“嚓嚓嚓”撕得粉碎,扔到地。
“三少爷,这……”书盈欲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告诉那个毒妇,我不需要她的虚情假意,有本事她看着我走火入魔!”
书盈叹息着离去,走之前把药包交给银屏,指示银屏为奕六韩煎药。
奕六韩头朝下趴着许久不动,煎药的袅袅热气升腾起来,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宁静的室内突然传进一阵喧哗,奕六韩抬起头,谛听了一阵,竟然有兵器铿锵和士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奕六韩撑起身从窗扉望出去:只见仪门站着几排全副武装、黑衣墨甲的铁衣卫士,甲胄生寒,笔挺伺立。
看服色像是牙门军的某一部曲。
接着,一个身穿石榴红百子大袖连裳的身影,大袖翩然、裙裾逶迤地步下台阶,穿过庭院。
北梁贵妇在孕期都要穿百子衣——以彩线在衣裙绣着一百个童子,或者采果子,或者放爆竹,或者捉迷藏,或者玩陀螺……
以此寓意喜得贵子,子孙昌盛。
百子连裳锦绣灿烂,光彩夺目,被初夏的骄阳烈日一映,仿佛一层光圈笼罩着她,让原本朴素、淡雅的她,显出了从未有过的艳光照人。
她两手优雅地抚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下颌微昂,步态优雅,旁若无人地从他的窗外经过。
仪门的士兵们见了她,齐齐地行了军礼,严阵以待。为首的队长,对她一抱拳,躬身道,“三少夫人。”
“好,辛苦侯队长。”她微微颔首,姿态高贵优雅,神情亲切不乏威严。
奕六韩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她真的长高了好多。
那一排排黑衣墨甲的卫士,齐刷刷地朝两边分开,她仪态万方的身影,慢慢地融进一片铁甲寒光,然后他们又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地合拢,整齐的靴子擦地声和兵器撞击声,都透出一种无形的威严肃穆来,鹰扬虎行地簇拥着她昂然离去。
“这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怀着我的娃,趾高气扬地,是要去哪里?”
奕六韩被苏葭湄气得肺都要炸了,从窗边落回床榻,气急败坏地问令姬,“她啥时候有这么大的排场了?”
这时银屏把煎好的药端来,令姬接过瓷碗,亲自服侍奕六韩喝药,抿嘴笑道,“咱们府里现在可是王府规格了,府里的主子出行都可以有私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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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琉璃宫灯一盏盏照进去,却照不透黛青云母屏风之后,那森严隔绝的天地。
混含药味的特制熏香,清苦绵长,从内殿渺渺飘散出来。
当朝晋王叶振伦手按重剑,龙行虎步地步入女儿的寝宫。
叶太后挣扎着从凤座起身,却被叶振伦一把按住肩头:“繁炽,不必多礼。”
叶振伦挑了个离叶太后最近的位子,一撩玄色蟒袍的下摆正襟危坐在梨花木圈椅,“你身子可好些了?”
“现在好多了。”叶太后长睫微垂,在宫灯暗影下投下叵测的光影。
“繁炽,你还是多养息,朝政的事,父兄皆能为你分忧,你放心交给我们。为父自会尽力辅政,殚精竭虑以报皇室。”叶振伦清了清嗓子道。
叶太后嘴角噙一抹冷嘲的笑,心想,父亲,你也太心急了吧?这要大权独揽,把我踢开了?
叶振伦见叶太后不答,继续问道,“你要如何处置你三弟?”
凤冠的璎珞流苏轻拂,遮挡住了叶太后明晦变化的神情。
许久,叶太后轻声曼语道:“近日,我收到一封联名的密折,认为三弟谋害龙胎,罪不可赦,按律流放三千里。”
“异想天开!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叶振伦的儿子怎么能被流放到千里荒蛮之地!你也该好好整治这帮不懂规矩的奴才!”叶振伦神色震怒异常,但眼底却精光暗敛。
“父亲,先别发怒,这封密折在我手里,先看看再说……”
一封黄绫奏章被递到叶振伦面前,叶振伦眼也没抬,直接将折子掷了出去。
“父亲!”叶太后一时震惊,脸色煞白,红唇颤抖,汗湿重衣。
“繁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