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纱簪花的宫娥撩开层层垂帘,次第宫灯,柔光氤氲成雾,错金博山炉燃着安眠止痛的安息香,碧烟幽沉沉的缭绕不绝。
吴香凝笼在袖里的手轻轻推开了合拢的黛青云母屏风,长裾如流水逶迤。
坐在凤榻的叶太后长发披肩,薄衫似雪,正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儿。
婴儿睁着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好地望着母亲。叶太后爱极了儿子,在他娇嫩的脸颊旁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来人妆容淡雅,保养得宜,一袭蛱蝶穿花黄色大袖襦,棕色云锦长裙,臂间搭着缀小粒珍珠的橙色绮纱披帛。
鬓边别一朵黄色绢花,发髻插着一支如意祥云纹金钗,装扮精致却不繁复,高贵不失简约。
叶太后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来了,把怀里的襁褓递给奶娘,顺道叫母亲拾了绣墩坐下。
“太后,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吴香凝细长的凤眼闪着诡谲的幽光。
“母亲但讲无妨。”看到吴香凝闪烁的眼色,叶太后一点通,挥手叫宫娥太监到外殿服侍。
珠贝似的柔色光晕,吴香凝在叶太后耳边密语,压低的声音带着淡淡惊惧,“三少夫人看了宁眉初几次,虽然被挡了下来,但她那么聪明的人估计会生疑!”
“还有,当初我特意给唐虞留讯,让她挑拨老三夫妻俩,结果全无作用。”愤恨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懊丧。
叶太后掩唇轻笑,嗓音低婉透着说不出的讥诮:“母亲你也太胆小了吧,这点不着台面的雕虫小技被人识破也罢了!”
“我在叶府三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三少夫人那样厉害的对手,今番总算见到了。”
“是又如何,一个没权没势的妇人,弄死她还不是捻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繁炽,她可不是无权无势呐,如今武弘苏氏又有起复之势。
苏岫云官拜吏部尚书,深得你父王器重。苏无咎承领封王仪式,大受你父王赞赏,已辟为丞相府幕僚。
三少夫人厉害着呢,知道要鼎力扶持娘家人。”
吴香凝提起这位智慧过人的三少夫人,又是憎恨又是敬佩。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苏氏又要东山再起。更可恨的是六部都有苏氏任要职,自己安插个人进去估计困难重重啊。
叶太后眉心轻蹙,久久不语。
苏葭湄……
叶太后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虽然倾国倾城为人却低眉顺眼,毕恭毕敬,和嚣张跋扈的苏浅吟截然不同。
苏葭湄,以前我真是小瞧了你啊。叶太后嘴角不经意间翘起一道迹近于无的冷笑。
吴香凝在旁仔细端详叶太后,女儿肌肤象牙一般的细腻,玉一般的通透,粉润还有淡淡的香气。
“太后,你这是用的什么香膏,怪好闻的!”
“哪里是香膏,我每天用新鲜好的玫瑰拧了汁子,掺在珍珠粉里,早晚三次涂抹全身和脸部,可保持肌肤的细腻洁白,还有一股异香扑鼻。”
“太后有心了,可惜先帝去的早,欣赏不了咱们太后的花容月貌了。”
吴香凝谄媚地笑着,却见女儿娇媚如玉的脸庞蓦地笼一层阴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以袖掩笑,拂去了尴尬的气氛。
吴香凝在广袖下转了转眼珠,想到了今日来找女儿的主要目的。
忙堆起一脸慈祥和蔼,对女儿说:“繁炽,母亲今天找你是求你救你大舅的。”
“大舅?”嫣红的樱唇不自然地抿了抿。
“太后,三司会审的审判结果,必须你盖玺才能生效。我听说,你大舅有可能会被判斩刑。若果真如此,你是否可以拒绝加玺,威压三司,令他们改成流刑?”
“母亲,这……大舅这事如今民怨沸腾,女儿不便干预啊。”
“这么说,你不想救你大舅了?”吴香凝甜美的声线陡然变尖,“你大舅纵使罪孽深重,亦不至于问斩吧?为娘只求你改为流放而已……”
“母亲,容我考虑三天好吗?”长睫低垂,叶太后的表情在灯影里显得晦暗不明。
吴香凝泫然欲泣,精致的眼妆现出了浅淡皱纹,“你大舅若被问斩,你舅母和你的若表哥,你的阿秀小侄女,可怎么办啊。繁炽,你忘了你小时候大舅和舅母对你有多好吗……”
“母亲,并非我不愿帮你。而是大舅此事牵扯甚众,你容女儿再考虑三天。”叶太后神情倦慵,意态娇懒。
繁炽,你以为我不知道,大梁国所有政令,都必须加